第929章 陛下,老臣苦啊!但是老臣不说!(1 / 2)
第929章 陛下,老臣苦啊!但是老臣不说!
白金汉宫的黄色会客厅里,安静得几乎能听见外面花园里的风声。
亚瑟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温习着带来的文件。
侍从已经替他添过两次茶了,按理说,亚瑟每次来到白金汉宫都不曾等过这麽长时间,但兴许是维多利亚担心自己来的太早会暴露她在隔壁偷听的真相,又或者是因为她需要些时间来平复心情……
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对于其他人而言,这不过是静候君主召见的寻常流程。
可是对于熟悉亚瑟的人来说,这已经是难以想像的耐心程度了。
倘若让苏格兰场的那帮下属看到当下安安心心品尝第二杯茶的亚瑟,他们八成会怀疑,亚瑟爵士是不是让哪个魔鬼掉包了。
当然了,在苏格兰场的世界中,亚瑟爵士的形象不只有一个版本。
对于基层警官来说,亚瑟·黑斯廷斯是不折不扣的警界英雄,从警期间先后五次负伤,其中一次还是致命枪伤。即便如此,巡警们时至今日依然能在街头看见这位约克硬汉的身影,不止一位新入职的警官声称亚瑟爵士曾在昏暗街灯下纠正过他们的巡逻记录,请过他们喝茶。
但在高级警官眼中,亚瑟的形象就完全变了味道。
苛刻,挑剔,不讲情面,对数字丶调查记录和证据链的要求近乎变态的严格。
他主持的会议通常只有两个节奏。
「为什麽还没做?」
「做了为什麽还不对?」
他讨厌敷衍,更讨厌托辞,最让人胆寒的是,他记得所有人的错误,但你却永远不知道他什麽时候会翻旧帐。
警务情报局的所有高级警官都知道一个潜规则,提交给亚瑟爵士的报告必须再三审查,尤其不能出现「似乎」「大概」这一类的字眼儿。
而他检查报告的方式也极其的简单粗暴,逐行盯,逐字挑,连标点都不放过。
你在报告里写下的每一行数据,他都可以在会议上脱口而出。
但如今,这位让高级警官们头疼欲裂的亚瑟爵士,如今却安静地坐在窗边,而且脸色还这麽温和?
如果是在苏格兰场,他此刻八成已经开始起身踱步,顺带把某位警司的述职报告重新念上一遍,让对方怀疑自己为什麽会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可,这里是白金汉宫。
亚瑟正要抬头看表,忽然,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细响。
黄色会客厅厚重的门被侍从从外侧稳稳推开,那抹熟悉的身影随即步入会客厅中央。
维多利亚今日挑了件浅金边饰的象牙色晨礼服,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既没有喜悦,也没有焦躁,更没有偷听后的尴尬或慌乱。
该怎麽说呢?
或许,这该归功于她的老师亚瑟·黑斯廷斯爵士教得好。
守候在两侧侍从微微低头,恭声行礼道:「女王陛下。」
亚瑟立刻起身,右手按在胸前,微微俯首,动作乾净利落:「午安,陛下。」
「午安,亚瑟爵士。」维多利亚自然地走到亚瑟身边:「我刚批完加拿大的文件,听说您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不算太久,也就是打个盹的工夫。」
「您昨晚没休息好?」
「有一点儿。」亚瑟笑着摇了摇头:「毕竟一想到要给您介绍新《警察法案》的意见稿,我就总担心自己会不会出错。」
「那有什麽可担心的?您可是警务专家。」维多利亚抬手向圆桌的方向,示意亚瑟坐下:「不论是墨尔本子爵还是罗素勋爵,都建议我听听您对新《警察法案》的看法。如果您都会出错,那全国大概也没有人能在警务问题上给出正确答案了。」
亚瑟听到维多利亚的这句话,眉毛都忍不住向上扬了扬。
如果维多利亚刚刚这话真的是发自肺腑,那他这次想从新《警察法案》中得到的那些东西,就全都有了保障。
如果这些话仅仅是恭维,那倒也不算太差,毕竟女王的恭维也算有些份量。
他配合的落了座,不过却没有像许多前来觐见的议员那样,直接把提前准备的文件交给维多利亚。
因为他很清楚,虽然自己的学生自登基以来,每天都在坚持阅读那些长篇累牍的政论报告,但事实上,维多利亚并不喜欢读那些枯燥的文件,她之所以这麽做,只是出于尽职尽责履行君主义务的自我期望。
归根结底,这依然是个刚成年的小姑娘,相较于阅读枯燥无味的报告丶聆听长篇大论的演讲,她更喜欢阅读妙趣横生的小说丶聆听跌宕起伏的故事。
这也就是为什麽许多政客能在白金汉宫得到女王的微笑,却未必能给女王留下印象的真正原因。
深知维多利亚脾性的亚瑟笑着开口道:「您还记得苏格兰场是什麽时候建立的吗?」
「当然记得,您以前给我说过。」维多利亚几乎没做任何思考:「1829年,在罗伯特·皮尔爵士的主导下,《大都会警察法》通过。」
「是的,1829年,那也是我加入苏格兰场的时间。」亚瑟怀念道:「我还记得那时候的苏格兰场,与其说是警察局,倒不如说是临时搭建的草台班子。我们的制服是缝纫铺加班赶出来的,警官胸前的号码牌也是铜匠连夜赶制的,总部办公室与旧马厩只隔了一堵墙,每次过去都能闻见一股马粪的味道。」
维多利亚被他逗得忍不住笑了:「您当时怎麽会想起来去当警察呢?为什麽不去找家银行上班?」
「银行?」亚瑟近乎自嘲地轻轻哼了一声:「陛下,1825年的投机泡沫破裂之后,伦敦的金融业一蹶不振,全国大大小小的银行倒了几十家。到了1829年,虽然我们靠着纺织品和大陆贸易勉强回了一口气,但是好工作还是很难找。虽然我读了大学,但是您也知道,那时候伦敦大学连教学特许状都没有。同样一份简历,牛津剑桥的学生可以从前门进去,我就得走后巷托人介绍。但是,我一个乡下来的小子,谁会拿正眼瞧我?」
维多利亚忍不住皱眉:「这也太不公平了。」
「不能说不公平,只是英国的公平就是这样。」亚瑟摊手道:「当时我连续投了二十多封申请。不夸张地说,原本我还想去城东那家贸易公司当会计,可人家宁愿要专门学校毕业的,也不乐意要我这个大学生。」
维多利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们根本不知道您是谁。」
「那当然。」亚瑟笑道:「我得到亚瑟·黑斯廷斯爵士这个名号,可都是三年后的事了。」
亚瑟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是在讲别人的人生,轻描淡写丶无悲无怨,就好像他真的这麽豁达一样。
「就在那时候,我听说伦敦正在组建正式的巡警队。薪水不算高,危险不算小,社会评价还很糟糕……但那又怎麽办呢?至少每周他们还能给我发上几个先令,让我吃得起饭,租得起房。更何况,当时皮尔爵士还说了一句话。」
「他说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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