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耍(2 / 2)
而谢辞衍似是终忍受不了般,扶额摁了摁疼得欲裂的额角,“为什么你会在此处?”他忍不住开口又问,“不是让你们去请杂耍到此来表演么?”
“您丶您听我解释。”秦冽极不自然地咳了声,心底发虚得厉害,更是不敢对上天子的双眼。“不是我不请,是请不来啊!”
说着说着,他语气幽怨了几分,“我一开始去请的时候,那杂耍班的老板还满面笑意,还一口一个贵客地喊我。可谁曾想他一听是要到边境军营里来表演,就立即变了脸色,还以为我是在耍他,立刻就把我给赶出去了!”
他嗓音压低了些,听着居然还有几分不可察的委屈,“我再去之时直接向老板亮明身份,可谁又能料到人家根本不敢到咱这军营来啊,还丶还连夜跑了。”秦冽梗着脖子,似是说着说着亦觉自己底气十足,“那我不就只能喊上弟兄们上么!”
谢辞衍长叹一口气,实在是可气又可笑。
边境一带四周荒凉,人烟稀少。既没有如长安那般繁荣的市集,更不见热闹的庙会景象。他原是想让嫣昭昭体会民间庙会的热闹气息,才让霍随写信给秦冽让其安排好游园庙会之事,着实未曾想到其中会有如此波折。
他正欲侧头向嫣昭昭解释,可身侧女子却已然上前一步巧笑嫣然地朝秦冽道了一句谢。“多谢你们的心意。”葱郁的指尖挠了挠他的掌心,狡黠地眨了眨眼,“亦多谢夫君的用心,我很高兴。”
目之所及,皆是谢辞衍为她筹谋的心意。嫣昭昭立于其中,一眼便瞧出了他的心思,他为她,于旧时年少最是肆意风华之地,设下一场盛会,倾尽所有,却只为博她一笑。
她眼底是止不住的灿烂光华,炽热的眸光直看着眼前倾心全意爱着她的男人,杨唇一笑,似把燃烧得正烈的火般,映照入他的心底,叫人心跳皆漏了一节拍。
谢辞衍喉头一紧,灼热的掌心握住那根纤细的手指,强忍着欲把人一把揽进怀里的冲动。可偏生,秦冽是个极不长眼之人,全然没瞧见一双有情人眼底的暗流涌动,不适时开口打断道:“那可需要我将人都撤了?”
话一出口,秦冽却觉周围的空气好似更凉了几分,他缩了缩脖颈,抬眼便见往昔上战场时杀伐果断的主帅将军蓦然向他扫来一记眼神,那目光冷若冰霜,锋利如刃,尚未开口便觉那眸中暗藏着三分杀气与七分警告,他也终是反应过来自己于此地实属碍事。
他讪讪闭嘴,笑容干巴,“算丶算我没说......”
“不必撤。”嫣昭昭轻笑一声,旋即又开口道:“既是一众将士们的精心筹备,若不瞧瞧才是糟蹋了他们的一番努力。”
她拉了拉谢辞衍的手,“阿衍你说呢?”
男人再看向心上卿时,那些冷色已全然敛尽,只余满目缱绻,“你说好便好。”
秦冽瞬时欣喜几分,望向嫣昭昭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敬意。他们不曾知晓,为了今日的这一场杂耍表演,将士们练了多久。他们素来惯执刀枪,是战场上的武夫,学起杂耍来何其艰难。可却因那是他们主帅将军,那个多次在战场上护他们性命的谢辞衍所心爱之女子,他们便甘愿为博她红颜一笑而倾力以赴。
哪怕连面粉都从来未曾捏过,亦愿意去学着捏糖人,从未转过盘子的他义无反顾地站上长凳,更有将士为吹火圈,嘴上都烫了个泡。
若皇后不看,他们确可省去这番辛劳,但将士们的努力却亦同样付之东流。
“那便请皇上与娘娘随我来。”秦冽走在前头为他们引路,绘声绘色地一一给他们介绍着。“现下眼前所见便是我们将士们的招牌好戏——胸口碎大石!”
那三三两两的将士见帝后走到跟前,其中一人忙躺上了案桌,其余二人合力将一块石板给压到那将士的胸膛上。随即俩人双手高高举起锤子,一举砸下。
“啊——”
一声震耳欲聋的嚎叫声瞬然响彻耳际,可——那块石板,竟连一丝裂痕都无,更遑论是碎了。可被压的那名将士已然是脸色泛白,咬牙切齿道:“不是说已经在石板底下先行划开一道裂缝,只需锤子轻轻一落就能碎么!”他再忍不住身上沉甸甸的石板块,上手抬了抬,“那锤子锤得我都要碎了,它还没碎!”
执锤将士先是茫然一瞬,随即骤然反应过来忙抬起那块石板瞧了瞧,旋即极心虚地笑了笑,“抱丶抱歉,拿错石板了......”
嫣昭昭闻言忍不住笑弯了腰,生生憋得双颊通红。
秦冽手掌紧了紧,忍住想军法伺候二人的冲动,啐了一句,“丢人现眼的东西。”
他忙转身,又为俩人继续引路,“皇上娘娘,咱别管这俩没用的玩意,前面还有我们精心准备的......”
可今日老天爷好似存了心要打秦冽的脸般,他无论说谁的表演精彩,那人便会出岔子,引得众人一哄而笑,可他要是说那人定表演不好,反倒赢得满堂喝彩。
一番下来,秦冽索性闭紧了嘴,一脸阴沉。
这么一轮热闹下来,嫣昭昭只觉心头泛起一层层细腻的暖意,仿佛秋日的阳光洒落心湖,柔和又温热。她从未来过军营,也从未想过于她印象中肃然杀戮的地方,竟能给予她如此真切的温柔与欢喜。
而这一切,皆因谢辞衍。
将士们甘愿嬉笑丶出尽洋相,不过是因着那个他们愿意追随的主帅将军。而她,却在此地感受到了嫣家都未曾给过她的温暖与归属感。
穿过热闹笑语的错落杂耍,再往深处行去,便只余一处摊子喧闹着,十数盏花灯随风轻曳。
那摊主,竟是霍随与碧落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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