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真魔之想 天师造化(1 / 2)
第109章 真魔之想 天师造化
日轮方中,木船调转。
淯湍湮三河交汇处,水声滔滔,涌渡襄汉。
望船头渔灯随风摇晃,船只渐南,无有悬念,云采温立在远处,瞳中疑光涣散。
一旁的阴癸元老闻采婷用一种古怪且捎带鄙夷的眼神瞧着她。
似乎在说:这人也需要忌惮?
「采温,可是你多虑了?」
「我出道江湖的时候,像这样的小辈还在牙牙学语,哪用得着你这般谨慎,连船都不愿上。」
闻采婷的话音中,透着几分强势。
说话时轻摇秀发,散发无限魅力,她的魅功幻术足以配合天魔大法形成阵势,又精通采补之道,功力甚高。
从外表看上去,横竖不超过二十五岁,肤白胜雪,桃腮含春,二目勾魂摄魄。
「不过嘛,这小子还算老实,模样更是俊得叫我喜欢,道门玄功果真奇妙,到了襄阳,我倒是要好好尝尝。」
她用舌头舔了舔猩红的嘴唇,有些迫不及待。
云采温眉头微皱:「不可大意。」
「倘若平平无奇,怎能叫杨镇等人甘心屈服,哪怕有太平鸿宝,那也绝对不可能。」
说起太平鸿宝四字,她的语气倒也平淡。
毕竟阴癸派手握天魔策,对于后冒出来的第五奇书,不觉稀罕。
闻采婷冷笑一声:「道门秘术能破邪极宗魔煞,如今邪极宗入主冠军城,南阳众势力心怀忐忑,自然对他趋之若鹜。」
「这有什麽难理解的?」
「到了襄阳,仔细问过就是,他想活命,只能做我面首,还怕他不听话?」
云采温轻轻叹气:「宗尊尚未归来,师姐你不该随意拿主意,当下邪极宗的事没有解决,再惹道门乃是节外生枝,况且此人有师承,背后还有一位老天师。」
「其徒被我们拿下,他若是召集道门朋友,我们两面受敌,虽说无惧,但不利于宗尊大计。」
闻采婷摇头:
「道门虽有厉害人物,但各自为道,分治经典,罕有在一起帮人寻仇的。而且你说的那人虚无缥缈,这等师承在本宗面前算得了什麽?」
「若真有本事,何必在雍丘蝇营狗苟,更不会被焚山门。」
「南阳与邪极宗都该快刀斩乱麻,越拖越不利。」
「采温」
「你一直担心邪帝,但此人绝非宗主对手,否则尤鸟倦何至于奔逃万里,跳入三峡。」
「道心种魔大法难练,不要被最高之秘的名头吓倒。」
云采温看向朝白河下游而去的木船:「希望你是对的。」
……
「两位前辈,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公子只管问。」
裴绡一边划桨一边说话:「到了襄阳,我们便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不用守太多秘密。」
周奕朝两岸一瞥,对粉衣老妖婆道:
「两位上次给人划船,是什麽时候?」
裴绡露出追忆之色:「约摸三十年前。」
「船上是什麽人?」
周奕双手摊开,「你们别这样看我,小可只是好奇。」
「自然是宗主。」
「除了宗主,谁配坐我们的船?」
周奕微微一笑:「那麽三十年后,两位一把年纪,想必阴后也不舍再叫两位划船。」
「看来,这真是小可的荣幸了。」
两个老妖婆心中不是滋味,像是有些被他恶心到,木船没一开始那稳,左右摇晃。
着绿衣的笙梅冷哼一声:
「公子只是被老身押去襄阳,有什麽好得意的?」
「别生气,」周奕生怕她们误会,「阴癸派乃圣门最强大的一支,我对宗尊也是仰慕已久,此际虽说是苦中作乐,内心也着实激动惶恐。
两位前辈亲自邀我,看来小可的微薄之名,已是入了宗尊法眼。」
「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你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其实破绽多多,本宗想把你查清楚,再简单不过。」
笙梅拨动白河之水:「太平道这名头还算有点用,所以我们没杀你。」
「公子最好识抬举,须知你这太平道承不算秘密,旁人也能查清,乱世平定,没有哪位帝王能容你,你若跟着本宗,忠心侍奉宗主,便能逍遥世间。」
「搭上我们这趟船,也算叫你找到一条明路。」
周奕微微点头:「有道理。」
「小可再多问一句,这一趟我们去襄阳,打算叫我做什麽?」
两个老妖婆阴阴一笑:「其馀不谈,立时有一桩美事等着你。」
「哦?」
「闻长老瞧上你了,她可是青春妖娆,魅骨天成,此时选你当面首,准备与你一道练功,阴阳合修,岂能不美?」
「此事不假?」周奕的眼睛微微瞪大。
「何须骗你。」
「闻长老大我太多,算不上美事。」
周奕认真道:「听说宗尊有一亲传徒儿,我虽没见过,嗯姑且不考虑她的长相,总算年纪相仿。我不选闻长老,选这位一道练功,可以吗?」
「嘿哈哈哈~!」
两位老妖婆闻之怪笑,声音难听至极。
笙梅道:「公子是不是做过帐房先生,算盘打得震耳欲聋。」
裴绡道:「你没得选。」
「从你上船之后,就没有资格做任何选择。就像这白河水一样,只能乖乖朝汉水而去。」
周奕朝岸上一瞥,已经感受不到那些视线了。
他一手摸着下巴,另外一只手朝腰间摸去:「哦这样啊」
两个老妖婆江湖经验丰富。
此时虽在嘲笑,却也没有放松警惕。
周奕稍有异动,两人同时停下划桨动作。
木船安静下来,三道凌厉气势忽然撞在一起!
白水以木船为中心,朝周围荡出一圈又一圈波浪,气势越来越烈,停在沙渚上的眠鸥惊飞数点,唳声没入芦花深处。
「你要找死?」
两位老妖婆心下诧异,对方忽然表现出的气势,绝非登船时可比。
「难道不是你们找死吗?」
这一句话,更让她们疑心大起。
「把船划得这样远,你们的帮手还能照顾得来吗?」
方才任人拿捏的青年,此时一边笑着拔剑,一边说话。
「我给阴后一个面子,这才上船陪你们聊几句,不会真以为你俩是我的对手吧?」
「上了你们的船,叫我丢了一匹汗血宝马。」
「这笔帐,要记在你们阴癸派身上。」
二魅纵然是以二敌一,却因他之言,联想到云长老的提醒,登时心生破绽。
又听他扯什麽汗血宝马,怒火浇心。
河风似是吹响了对方剑刃,当下只想抢占先机,二魅连忙举掌!
船舷处衣袂破风声乍响,两股阴寒劲气分左右两侧绞来。
周奕一点船板,二人见他身形如柳絮般旋起,哪里是登船时的模样!
长剑切风而过,化一片银虹,破开两道劲气。
船板在三人气劲馀波下裂开蛛网般的细纹,木屑随着他腾起的气流簌簌坠落。
粉衣妖婆拨动血色丝带,如灵蛇吐信,从纷飞的木屑中穿过,缠向他握剑手腕。
见那丝带末端泛着幽蓝光芒,淬了剧毒。
青锋微颤,剑刃竟在半空中划出数道残影,影中分光,丝带与剑刃相触,发出刺耳尖啸。
剑气更烈,相触较力之下,把附带真气的丝带,段斩而下!
裴绡吃了一惊,腰肢款摆,血绫带朝前一递,骤然绷直如钢鞭,扫将过去!
周奕翻身躲过,丝带打中左侧碗口粗的桅杆。
只听「喀喇」脆响,桅杆从中部裂开,手臂粗的木段「砰」地砸在甲板上,将三寸厚的船板砸出脸盆大的凹坑!
此乃血绫魅的阴魅绫法,瞧着地上断带,自知对招败北。
庆幸的是,她们有两个人!
「不可留手!」裴绡喘气提气时大吼一声。
右侧杀机大盛,笙梅的追魂鞭,已砸向周奕后颈。
那鞭身鳞片在日光下泛起银光,如鱼鳞起伏。
笙梅运功时嘴唇发绿,寒蟾劲迸入鞭中,扫起一片阴寒毒雾!
周奕旋身之际,下一口真气已经提上,他真气转提之速,远非二魅可比。
剑刃荡起剑气,与银鳞软鞭相击处爆起火星。
笙梅眼睛微微瞪大,鞭身鳞片竟被剑气片片削落,「叮叮」跌在甲板上如落玉盘。
未及收势,鞭尾倒刺已扫中船舷,碗口粗的木栏应声而断。
粉衣老妖婆裴绡一掌激出,掌风卷起地上鞭鳞。
然而周奕也打出劈空掌力!
二人掌劲相碰,裴绡又输了,鞭鳞自空中倒折,卷向二人。
「诶~!」
她们朝左右各拂一袖,银鳞呼啸冲向白河两岸,没来得及飞起来的沙鸥被当场打毙。
船身受劲摇晃,周奕足点桅杆,朝前点踏向二人卷起剑风!
甲板上立时爆出深及木芯的剑痕,木屑飞溅间,剑气又将船头渔灯劈成碎片,灯烛坠入水中。
二魅才将掌风拨开,哪里肯接,各自跳入白河。
身后粉绿二色裙装延后,被剑风搅碎!
「轰!轰!」
两道炸水声再响,二魅冲水而出。
裴绡从腰间抖开丝带,血绫骤然涨至两丈,如巨蟒缠身般绞来,周奕一让,血绫绞中主桅。
「轰」的一声巨响,成人合抱的主桅从中折断,半幅帆布「哗啦」坠下。
恰被周奕剑气扫中,竟如刀削豆腐般裂成两半,布片乘着河风掠过绿衣妖婆面门,惊得她鞭势一滞。
「小崽子,你的真气怎能提得这样快!」
裴绡厉吼一声,须知斗两人与斗一人,那是全然不同的概念。
功力强一点的人,也不可能吃得消。
如非功法逆天,没有哪个人不怕被围攻。
「自然是你们提气太慢,丢人现眼,找个棺材躺下吧。」
「岂有此理!」
笙梅怒喝一声,绿色衣衫振舞而飞,一身寒蟾劲以用到极限。
她的追魂鞭朝白河中一戳,以冰力为束,忽然拔起丈高浪头!
水浪之中,夹着她的寒蟾劲力与鞭中蟾毒,这等招法,叫人躲之不及,又没法硬接。
乃是她杀招中的杀招!
只见面前白衣青年把剑一束,低喝一声,他掌风奇烈,一股汹涌天霜寒气劈空打进鞭浪。
咔咔咔咔!
霎时间浪头歇止,凝作冰晶,堆迭在船舷之上。
日光照耀下,在他身上折射出七彩光辉。
二魅心下大骇,以致于心神有失,这时感觉船身朝笙梅处剧烈倾斜,乃是周奕一脚踩下。
他毫不停歇,抓住这个难逢机会,以馀下半口真气斩向笙梅!
若只她一人,此招之下,她是必死无疑。
一旁的裴绡不敢再攻,血绫捆住笙梅,在她回气关口,一把将她拽开!
「咔嚓」一声巨响。
船舷被斩去半块,周奕大吸一口气,举掌朝着被拉走的笙梅追去。
这绿衣妖婆终于回过气来,举掌对接,一直拼劲到裴绡身边,裴绡举掌按在笙梅身上。
三人对掌!
本就千疮百孔的木船就要裂开,二人加在一起上百年的功力哪怕是周奕也休想卸走。
船身吃到三人劲力,木屑如同利剑将对掌三人划伤。
「喀嚓」一声!
船裂之时,三人立时撤掌,一股河浪从船断裂缝处爆冲而出。
周奕回气更快,趁着对面两人同处于提气之机,举掌打在水幕上,他感觉肩膀刺痛,已被二魅抖射的毒针命中。
但二魅更惨。
吃了周奕掌力,喷血飞出断船,砸得白河水花四溅。
「两个老妖婆,此刻是谁漂向下游?」
裴绡丶笙梅信心全无,身受内伤,哪敢回头,朝对岸拼命划水奔去。
周奕正要追击,忽觉对岸远处有人影掠来。
「给阴后一个金面,这次先不杀你们,好自为之。」
左肩传来火辣辣的感觉,右肩则像是沁入冰窟。
心中警铃大响,再无半分战意。
当下踢飞断桅,砸入河面,飞身踩上,一桅渡河。
才至对岸,不顾体内连续提运真气带来的空乏之感,驾驭惊云神游,朝着南阳方向发足逃命。
他的人影才消失在芦苇荡中,白河东岸,有两道人影鬼魅般掠来。
「裴绡丶笙梅,你们两个怎麽回事?!」
闻采婷身上荡漾的无限情意消失了,魅艳的脸上,充斥着一股冷色,可再冷的面孔,也遮掩不住那丝惊诧。
「快,快追!」
裴绡按着胸口喊道:「他中了我的毒针,跑不了多远。」
闻采婷正要行动,被云长老一把拉住。
「别追了,深入南阳,那边都是他的人,你孤身追入,太过冒险。」
闻采婷道:「你与我一起道,南阳随意行走。」
「不妥,」云采温摇头,「我叫你回头查看,可是我说对了?」
「这件事,须得叫宗尊定夺。」
那裴绡道:「这小崽子好生狡猾,此前知道你们缀在身后,才虚以逶迤。他一上船,便用低劣的轻功欺骗我们,如此奸诈,浑不似道门中人。」
笙梅擦掉嘴角一丝血渍:「乍然受骗,被他乱了心神,否则我二人联手,不至于此。」
闻采婷皱着眉头:
「就算你们气势上暴露破绽,可联手之下,以你们的功力,怎没能将他拿下?」
裴绡喘了一口粗气:
「你有所不知。」
「只怪他的真气连绵不绝,歇气回气总比我们快,加之身法如电,剑法迅疾,气劲浑厚凌冽,我们竟奈何他不得。」
「今日若旦梅或者钱绡有一位在此,我们三人联手,足以拿下他。」
闻采婷的眉头皱得更深:「那还真有些棘手,道门之中,竟有这般天才涌现。」
云长老倒是平静:「本宗与佛门不也有绝世天才吗,何以为怪?」
「不!」
闻采婷来回踱步:「以我们对他的了解,此人在雍丘该是武功平平,只在短短两年之间,恐怕连我也无必胜把握,这岂是天才二字可以定义的?」
云长老道:「想来是厚积薄发,突然参透《太平鸿宝》。」
「难怪江湖上要传太平鸿宝为第五奇书」
闻采婷又露出厉色:「一旦我们放任,不久将来,他也许能成为宁道奇一样的人物,于我圣门而言,岂不是一块巨大绊脚石。」
云长老微微变色,柔声劝说:
「闻长老,此事你不可擅作主张。霞长老也没同意你这次安排,南阳之事还是以邪极宗为主。」
「采霞一直是这样,她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闻采婷朝二魅问道:「你们是什麽意见?」
「能杀自然要杀!」裴绡露出一股恨意。
笙梅道:「老身也是这个意思,但宗主说过,诸事由元老们决定。」
「采温,这样好了」
闻采婷露出魅笑:「宗主不在此地,我们叫边不负来一趟,由他打破我们在决定上的平衡。」
「本宗岂有暗暗吃亏的道理?」
「这小子不是真气连绵吗,边师兄的魔心连环也是连绵不绝,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云长老没什麽好说的。
闻师姐这是铁了心要动手,边师兄贪花好色,宗主的亲女都曾被他玷污,闻师姐又练得一身采补之术,两人在一起岂能不勾搭?
勾搭在一起,边不负还能有什麽意见?
……
周奕发足狂奔数十里,在乱林中找到一株枝叶繁茂丶遮天蔽日的千年古榕树。
正巧有个树洞。
把里面几条手腕粗细的长虫全都丢了出去,占住蛇窝打坐疗伤。
两个老妖婆,手段真不赖。
还有什麽闻长老,更是不得了。
心比天高,竟馋本天师纯阳之体。
周奕长呼一口气,先定了定神,不多去想,尝试把两肩的毒逼出来。
老妖婆的毒挺狠。
但这个世道,除了少数阴险毒经,任何毒药碰到精微真气,只能在战斗时提供副作用。
想把人毒死,除非对手真气耗尽,抑或是没时间排毒任凭毒气攻心。
显然,周奕不对应任一条件。
真气走过几个周天,两肩不同的毒素,已全部炼化。
同时,身上所受的外伤也在快速恢复。
半个时辰后,呼吸渐次平稳。
掀开袖子,胳膊上被毒针丶木屑划出来的伤痕,已经结痂。
用手来回揉动,伤痂掉落,露出里面的嫩肉。
咦?
有点不同啊。
练出长生真气后,这伤势的恢复速度较以往更快。
同时,在三股真气下,自己回气的速度,也远超寻常人。
哪怕没有特殊武学功法,也能靠真气的出放效率以一敌二。
对付两位高手,就算各都比自己弱上一线,也是危险得很。
若是一开始就动手,被阴癸派这帮人围攻,今日若是逃不掉,想不去襄阳和闻长老睡觉也不成了。
汗血宝马丢了,这笔帐记下。
不过,暂时没能力朝阴癸派要帐,迟早要让阴后拿东西来还。
还有这两个该死的老妖婆丶闻长老。
又想到这几个人可能会追来,周奕顾不上继续回复真气,脚步不停,直朝南阳方向奔去。
这一路上,心情颇为沉重。
阴癸派的态度,或许会打乱他的一些计划。
毕竟,以现在的能力,远不能对抗这魔门第一大派。
倘若阴后驾临,又该如何。
天魔大法,空间力场,惊云神游不知能不能跑得出去。
一路走来,思绪繁杂。
到了第二日午后瞧见南阳城时,他心中才安定一些。
好在还有个安稳大后方。
南阳东城门忽然骚动,防务守将奔出,其后跟着二十多名守城兵士。
跑在守将之前的,还有一名提剑大汉。
正是南阳帮的孟得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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