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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08【二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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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明珠啜泣着, 眼泪一串一串地流下,可是在她面前的,却不是自己的老父亲。

诚然, 父母之中,也有铁石心肠, 根本不爱孩子的类型,但左轻侯显然不属于这个行列。

他简直对左明珠是捧在手里怕掉了, 含在嘴里怕化了。

这是不是也是左明珠敢做出这种骗局的原因呢?

因为她总是觉得,父母的爱是理所应当的。

轻易能拿到手的东西,当然就不会珍惜。

楚留香感到很失望。

但左明珠哭了一气, 却抬起头来,对楚留香与温玉说:“其实,我并不是单纯因为薛斌, 才这样做的。”

温玉双手抱胸, 好整以暇地瞧着她。

左明珠现在是一看见温玉心里就发憷。

她吞了吞口水, 鼓起勇气道:“我的父亲……他从来都不考虑我的个人意愿。”

温玉一挑眉。

左明珠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道:“我爹爹把我许配给了芦花荡丁氏双雄里的丁老二,这件事神医姑娘不晓得, 但香帅一定晓得。”

楚留香道:“不错。”

丁氏双雄, 自然也是人中龙凤。

左二爷爱女如命, 给女儿挑的女婿, 自然不会是歪瓜裂枣。

以楚留香的眼光来看, 丁如风不仅比薛斌人长得英俊、武功比薛斌更高、行为举止也比薛斌更加正派。

但左明珠杏目圆睁, 双眼之中迸出抗拒与痛苦来。

她忽然大声说:“我的父亲虽然爱我,可他爱的却是一个永远顺从、永远没有自己意志的左明珠!从小到大,父亲想让我学画, 我便要学画, 父亲让我习琴, 我便要习琴!可是我根本就不喜欢弹琴、也不喜欢作画!”

“如今我年岁大了,父亲要叫我嫁给丁老二,我就要嫁给丁老二!我左明珠的人生之中,从未自己做主过任何事!丁老二再好,我也是盲婚哑嫁!我不喜欢!我不喜欢!我爹爹喜欢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她说到最后,已忍不住伏地大哭起来。

左二爷最为女儿骄傲,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女儿,比旁人家的十个儿子还要更好。

可是左二爷没想过的是,为什么他会觉得女儿如此可心,别人家的儿子都一点不省心呢?

那是因为他的女儿乖巧,从未展现出自己真正的意愿。

而别人家的儿子长大了,就像是年轻的狼要挑战老狼的权威一样,总是要意无意地要顶撞自己的父亲。

可女儿再乖巧,也是个人,而不是提线木偶。

乖巧了十八年的左明珠,终于毫无预兆的爆发了。

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在上游如果堆积了太多的水,那么一旦决堤,下游就会瞬间爆发可怕的大洪水,因此水库要时常根据水位来泄洪。

人也是这个道理,一个人一旦忍耐得太久,就会憋出一个令所有人都震惊的大招,这大招不仅会炸死其他人,也会把自己炸个半死。

左明珠的情形,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楚留香听完之后,久久无言。

他本失望于明珠对左二爷的狠心,可是听了明珠的这番话之后,他却忽然发现,原来明珠的心里,也藏着这样多的痛苦。

她的痛苦不比左二爷来的少。

选择薛斌不是因为薛斌有多好,而是因为薛斌是她自主做出的选择。

而温玉依然站在原地,一句话也没有说。

左明珠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苦苦哀求:“请神医姑娘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爹爹,求求您了。”

楚留香也看向了温玉。

损失了一份魔药的人是温玉,她理所应当是做出决定的那一个人。

温玉抿起了嘴。

左明珠流着泪,等待着宣判。

半晌,温玉的声音冷冷地传来:“不行。”

左明珠浑身一软,已快要晕倒。

温玉道:“你知不知道,我给你喝的是什么样的药,只要是没死的人,有了那药,必定活命,绝无例外,你喝了一份,就浪费了一份。”

左明珠呆住,忽然开始浑身发抖,留着眼泪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温玉话锋一转,却又道:“这世上的确有一些父母既爱儿女,又恨不得把儿女变成自己手里的木偶,你想反抗,无可厚非。”

左明珠一愣,双眼之中又迸出希望来。

但温玉随即打消了她的希望。

她无情地说:“但这不是你假死骗人的理由。”

左明珠的眼神又灰暗了下去。

温玉无情地吐槽。

“你想反抗,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你不要嫁给丁老二?”

“你是不是怕被说不孝?可是你既想要反抗,又不想承担任何的风险,只想着装死了事,人死灯灭,你死无对证再无风险,可你爹呢?他一辈子都不明白自己的女儿为什么死!人做什么事,都想求个清楚明白,你却想要他一辈子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失去女儿么?”

“什么?你不敢说?不敢说但是敢假死,左明珠,你究竟是胆子太大还是胆子太小?”

“你怕父亲不答应?呵呵,你爹自以为是的认为他很了解你,他的安排你全都满意,你也很自以为是!你也自以为很了解你爹,你认为你说什么,他都不会认同,是不是!”

“可是你说过么?”

“可是你说过么!”

质问声一声赛过一声的严厉,左明珠呆若木鸡,胸中只一遍遍地回想着温玉的那句“可是你试着说过么?”

答案是没有。

——从来都没有过。

这世间的感情,有的时候真的很奇怪。

左明珠与左二爷这父女二人,绝不是亲情淡薄之辈,可这样的两个人,却没有真正的交心过。

“沟通”在感情中的作用是多么强大。

这道理人人都知道,人人也都以为自己做的很到位,但很多时候,那不过是个错觉罢了。

左明珠的眼泪从眼眶中滚落。

温玉的脸色仍如铡刀一般冷硬,毫无回旋地余地:“你浪费了我的药,必须受到惩罚,难道你以为你哭一哭,我就会心软?”

左明珠默然半晌,忽然跪在地上,对温玉磕了三个响头,道:“我左明珠对不住神医姑娘,神医姑娘让我做什么,明珠就做什么,绝不敢有任何推辞,况且,神医姑娘所言,句句珠玑,明珠已知道自己错了!神医姑娘的教诲,明珠绝不敢忘!”

说着,她霍然起身,竟直奔左二爷的卧房,要将事情和盘托出。

左二爷自然也没睡。

他这一个月来,就没睡好过一个觉。

他躺在榻上,浑浊的双眼睁着,不知在想什么,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时,他忽然一跃而起,急急忙忙地穿上外套,连鞋也来不及穿,就推门而出,口中直呼:“珠儿,是你么!珠儿!”

左明珠站在院子里,瞧着自己的老父。

这一个月来,她实行假死计划,自己心里也慌张得很,七上八下,故而没有注意过父亲。

可现在,看见父亲脸颊凹陷,看见他眼中的血丝与痛苦,左明珠才知道,这一步棋,究竟是多么的伤人……

左明珠大哭:“爹啊——”

左二爷的眼眶就慢慢的红了。

他喜极而泣,奔过来抱住了女儿,口中不断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吉人自有天相,珠儿,你没事了是不是?你没事了是不是?”

左明珠泣不成声,喃喃道:“爹,女儿对不起你——”

而左明珠的后头,温玉与楚留香也已跟了上来。

左明珠嗫嚅着道:“爹,我有话对你说。”

左二爷道:“明珠,你大病初愈,要好好休息,有什么话,爹爹明天来看你时你再说,好不好?你瞧你,穿得这样薄,再风寒了可怎么办。”

左明珠缓缓地摇了摇头,道:“爹爹,这事情很重要。”

左二爷疑惑地瞧着她。

***

屋外冷,屋里暖,左二爷把自己的衣裳给明珠披在身上,带着明珠进了屋子,楚留香与温玉也随之而进去。

左明珠不再犹疑,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还把自己这些年的想法,也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左二爷的脾气本就不差,女儿要说话,他也不会急急忙忙地打断,听了半晌之后,他已呆住了。

他不仅呆住了,还觉得明珠看起来很陌生。

他好像今天才第一天认识这个女儿一样。

左明珠说完了,咬住下唇,惶恐不安地等待父亲的怒火。

可是左二爷却颓然坐在椅子上,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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