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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3 章(裴萧元知耽搁得确实久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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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萧元颔首。</p>

承平一怔,继而面露怒色,压低声道:“难道真如传言,是太子——”他一下顿住,见裴萧元无甚反应,慢慢也闭了口,再立片刻,道:“罢了,今日就这样吧,我无事,多谢你来接我。苍山回来后,咱们便没再聚了。我前些日赌博,从范阳王儿子的手里,赢来一坛顶好的鹿儿酒,称强身健体,效果奇绝。我自己一人舍不得喝,就存在陈家酒楼里,想等你一起品。只也知你婚,身上还带伤,最近怕是没机会了,留着日后吧。你出来太久,怕也不便,赶紧回吧,我也走了!”</p>

他转身待去,忽然听到裴萧元叫住自己,便停了步。</p>

裴萧元斟酌着言辞,将前日长公主托她叫自己转达的事讲了一下。尽管他言语已极是委婉,但话还没说完,便见承平遽然变了脸色,冷笑着截断话。</p>

“本就是她自己女儿纠缠我的,我对这种什么都不懂的贵女,也无兴,并未理睬,怎全成了我的不是?当我不知道吗?那泼妇,一向就瞧不起我。怎的我们狼庭之人就天生低人一等了?她不说还好,她既这么说,我倒非要把她女儿弄到手不可了,滋味到底和别女子有何不同!否则怎就金贵得这么厉害?”</p>

“阿狻儿!卢文君不是你平日弄的那些女子可比的!你休要耍性子!”裴萧元警告。</p>

承平圆睁一双烁着邪气的双目,瞪他,见他正色着自己,分毫也是不让,对峙片刻之后,眼里慢慢收了邪光,忽然,点了点头。</p>

“罢了!不好叫你为难。卑贱就卑贱吧!我也不是没经历过。反正我们这些人,虽从小便学说和你们一样的话,穿着和你们一样的衣裳,但在你们这些天生高人一等的圣朝人的眼里,胡儿就是胡儿,就该对你们俯首帖耳!更是永远也不会变成和你们一样的人!”</p>

“阿狻儿——”裴萧元微微动容,朝他走了一步过去,却见承平又转为了平常笑嘻嘻的模样,冲自己眨了眨眼:“就这样吧,我晓得了。我走了,你也去陪你的公主吧!”</p>

他打了声唿哨,唤来自己坐骑,飞身而上,攥住马缰,坐稳后,正待走,忽然仿佛又记起什么,转头。</p>

“君严兄,外面人都说,那位兰泰对公主还是念念不忘。你固然是要盯紧些的,换成是我,我也不会放心。但若是等你能从公主身边脱开了,也记得来寻我。我的酒还存着!”</p>

裴萧元一怔。</p>

在带着几分促狭的放声大笑里,承平纵马而去。</p>

裴萧元独自立在河边出神良久,抬起头,望一眼天色。</p>

这一番折腾下来,日头已开始西斜。她那边的事,估计应也差不多了。</p>

今日是没时间再去袁值那里了,还是先回神枢宫接她,别的,只能过后再安排了。</p>

裴萧元疾步一口气登上羽云楼,她不在。</p>

事已毕,人皆散去。正清场的一名宫人告诉他,公主也出宫了。</p>

主画人定下,便是周鹤。</p>

姚旭之画靡丽,精细有余,而气势不足。另外一位方山尽的画作,显然故意收着,并未完全施展出他的功力。两位大家,一个画风不合,另个不愿执,周鹤这个籍籍无名的画师的画作如横空出世,叫众人眼前一亮。尽管因他资历,也惹出一番顾虑,但有兰泰师徒率先发声,其余人也就闭口不言。最后公主拍板,终于定下事。</p>

裴萧元在空荡荡的羽云楼中立了片刻,只觉从应许她做驸马的那一日开始,心情便跌宕起伏,再没有得到过片刻的安生,各种事相继而来,层出不穷,无不是他从前从未曾有过的心境和经历。</p>

他心绪一时乱纷纷,无法自理,眼远处宫墙外的那道夕阳又坠了些下去,暮鼓之声也在耳边催个不停,定了定神,怀着复杂难言的心情,又回往永宁宅。</p>

他到时,天已黑。贺氏说公主今日回来乏倦,想早些休息,此刻正在沐浴更衣,还没出来。</p>

裴萧元便停在了庭院里。贺氏打量了下他,目露担忧:“郎君你脸色瞧着不大好,是伤痛又发作,人不适吗?”</p>

裴萧元忙笑说伤处无碍,自己也无事,迈步继续往寝去。贺氏迟疑了下,又唤住了他:“郎君稍等。”</p>

她将裴萧元请到一旁稍偏之地:“郎君可知道王家贞风娘子的婚事?”</p>

见裴萧元抬目望来,贺氏解释:“郎君大婚前,公主听说烛儿来了,将她接入宫中住了几日。烛儿说,有天长公主来望公主,当笑话似的说了一件事,道王家有个叫贞风的娘子,被庆王上,要迎作王妃,听说那娘子的父亲和郎君家也有旧故,长公主当时笑骂,说庆王又要糟蹋好人家的女儿了,竟还有脸想请她去做媒,她自然不应。烛儿也不知那王贞风是谁,只听到和郎君家有旧故,便记住了,回来和我讲了下。”</p>

贺氏轻轻叹了口气:“倒不是我多事,要给郎君惹事。只是你母亲早年和他家有往来,她父亲就不用说了,这事一直就挂在了我心里。前几日你和公主大婚,自然不方便。方才我又想到了,也不知到底怎样,心里始终有些不安,毕竟是郎君父亲的旧部之女。我也知道郎君性情,思前想后,还是叫郎君知道为好,免得过后,郎君万一责备我不说……”</p>

贺氏觉裴萧元人似定住,好像在听她说话,又好像在出神想着别的什么。</p>

“郎君!”她再次唤道,见他醒神望来,续道。</p>

“我是想着,此事,郎君若是能帮,就如何帮一下,以全故旧。不过,还有一事,郎君也要切切记住!”</p>

她一顿,着裴萧元,“我来后,也听说了些贞风娘子此前帮忙操持崔娘子忌日之事……郎君若是决意帮,便不可隐瞒公主,和她商议,免得……”</p>

贺氏话没说完,裴萧元便再次忍不住,一个转身,迈步便往寝走去。</p>

他已明白,袁值到底为何会突然插手那件事。</p>

他一时无法抑制飞快的心跳,渐热的一腔腹肠,几乎冲了进去,转入内室,隔着那面已放落的在条条长烛照耀之下变得辉灿生光的珠帘,一眼便到她已出来,正坐在镜前,自己拭着湿发,烛儿和玖儿在一旁侍着。他猝然停在了珠帘后。二婢女到他,唤驸马,又行礼。</p>

隔帘,裴萧元到她也扭脸过来,瞥了眼自己,随即便转了回去,继续对镜拭发。他定了定神,穿帘入内,一直走到她的身后,见昨日宁王府那两姐弟所赠的桂枝和兰芽各插入一只小瓶,摆在她的梳妆案上。</p>

她叫烛儿和玖儿出去。二婢应是,退出寝。</p>

裴萧元的目光从瓶子转向她在对面镜中的那一轮影廓,正要开口,听她说道:“青头白天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会和柳家的人打架?竟被人打成那个样子!我他老实得很,不是主动惹是生非之人。问他,他死活不说。你不是去了吗?到底怎的一回事,连承平都牵了进去!”</p>

他怎能和她说,是因做了驸马,他如今正成为长安人茶余饭后的笑料,他被描绘成了一个趋炎附势攀龙附凤之徒。这和他从小到大所受的教养、融入骨血的谨恪的、欲尽量严守为人立身之道的性情,是完全格格不入的。</p>

说对此完全没有介怀,恐怕连他自己也觉不大可能。</p>

不过,他会像承平说的那样,学会慢慢去接受所有一些原本是他无法接受的一切。</p>

“是他和柳家那孙儿为争一只鹰而起的事……”他含混地应付了一句,随即便转了话。</p>

“公主!近来王贞风王娘子的那桩事,也是你帮的吗?”他终于问了出来,只见她了自己一眼,没说别的,只嗯了一声。</p>

这便足够了。</p>

裴萧元不禁又想起她前次曾以自己母亲之名去探望神虎军旧部家人一事。不止那一次,随后,她一直也定期派人去那里送钱送物。他是知道的。而如今,在他浑然不觉之时,她又帮了此事……</p>

裴萧元只觉胸腔内热流翻涌滚动,那热意灼得他的心都仿佛在膨胀。有千言万语想说,然而却又不知到底该说什么,才能完全地表达他此刻的情绪。</p>

“多谢你了。”最后,他能说出来的,竟只有这区区一声谢。</p>

她长发已是半干,撂了发巾,从镜前起身,转到他的对面,示意他微微抬臂,亲自开始为他除起腰带和外衣,道:“裴郎君你何须如此客气。那日从大姑母那里无意听到此事,我便叫袁值去提醒下庆王。只是一句话的事。”</p>

“还是要多谢你的心意。我很是感激。”裴萧元停了停,又道,语气愈发郑重。</p>

絮雨双手停在他的腰带之上,抬起面,对上了他低头凝视自己的双眼,四目相交片刻,微笑了粉扑-儿文=~學)起来。</p>

“裴郎君真的无须如此。”她道。</p>

“只是我对郎君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回报而已。”</p>

在裴萧元略困惑的目光下,她解释:“我知她钟情于你,为五姓女,又知达理,还和郎君有故交,方方面面,原本都很适合郎君。”</p>

“你对做驸马心有芥蒂。我想过,将来咱们要是散了伙,她真的很适合郎君。裴家如今就剩你一支,裴公口里不说,心中必是盼望你能娶一贤妻,我不得已耽误你在先,为你将来略作几分考虑,也是我的本分。”</p>

“郎君你臂稍稍抬高些——”</p>

半晌,他一动不动恍若未闻,絮雨再次抬头,见他双目盯着自己,眼里竟似有怒意隐隐浮现。</p>

“你这么我作甚?”她问。</p>

裴萧元突然后退一步,令她的手从自己身上脱开,接着,他一把扯下还悬在身上的那一只绯银鱼袋,将鱼袋连同一并扯下的一只是她嫁妆的用作装饰的男子的腰佩,重重砸在地上。玉质的腰佩迸裂,玉屑四下飞溅,金质的鱼符则直接从袋内飞了出去,骨碌碌地滚进床底,消失不见。</p>

“你这是何意?”絮雨吃惊,目光追着那只不见了的鱼符,待转回到他面上,语气也一改温和,生硬起来。</p>

“裴某多谢公主,竟为我考虑得如此长远!”他冷冷地道,说完胡乱套回方已半褪的衣裳,丢下她,摔开珠帘便去。</p>

恰此时,贺氏带着婢女送来了药,刚转入寝内室,迎面见他沉着脸,一边穿衣一边朝外走去,一怔。</p>

“驸马,吃药了!”烛儿道。</p>

他不应,径直从旁大步走了过去。</p>

贺氏一眼乱颤的珠帘后的絮雨和地上的鱼袋、碎玉等物,脸色因惧怕而大变,慌忙追上:“郎君你去哪里?快回来!”</p>

“气闷!我出去透口气!不用管我!”</p>

话音未落,他人已是跨出寝的门,头也未回地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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