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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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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她的防范,周朔愣了愣。

他的权衡利弊、思虑斟酌,此刻一个字也说不出,他不由一叹:“我没说不要。”

姜佩兮冷笑:“你没说吗?你这叫没说?”

“你既然不要,和离后我也不会让孩子麻烦到你。我会和阿姐说,这是我的孩子,与周氏无关。你不用担心江陵的责难。”

世家的制服多宽袍大袖,周朔穿的常服,衣袖不大,但落在被子上也叠了几层。

姜佩兮目光下落,看到他的袖子,袖口上是银线绣的纹路,“你另娶后,你们的孩子仍是你的长子,我碍不着你们。”

一时静默下来,姜佩兮等了很久,才等到周朔淡漠的声音:“姜郡君来宁安,就是为了和离?”

“不然呢?”姜佩兮对上他的眸子,黝黑深沉的眼眸像是深不可测的海底,里面没有光,不是她喜欢的地方。

“我已经答应和离,也已说服主君,我们会和离,只是需要再等一等。等宁安的事情结束,我就会着手这件事,总得两家相商后,我们才能和离。”

姜佩兮皱眉,“有什么好商量的?我把渡口给你们抵当初的聘礼,你们也亏不到哪去。要是不够,我再回江陵问我阿姐要就是。”

“不是聘礼的事。当初姜周两家联姻后,有不少商贸往来,现在和离,那些商贸该怎么分,停或继续,都需要商量。”周朔默了默,他不太愿意提及这些。

不太愿意承认他们婚事背后有多少交易,然而终究无法搪塞。

“还有京都的拥储,陛下这两年身子越发不好,但储君之位却一直空悬,姜氏与周氏是继续合作,还是各自为政,这都需要商量。”

姜佩兮有一瞬茫然,这些她从不知道。

她一直以为周氏看上她,是想借她的身份抬高周朔,阿姐是为着丰厚的聘礼答应了建兴。

她从不知道周氏与姜氏

这场婚姻背后,还有京都拥护立储的交易。

今年是天翮五年,龙椅上那位六年前被江陵与阳翟扶上帝位。

姜佩兮曾听阳翟的裴主君讥笑这位帝王:“没什么出息,比上一个差远了。”

先帝胥武帝是很出色的帝王,他在的时候边关安定,世家安分,世家对京都的热情远没有如今这么积极。

至于现在的天翮帝,虽是先帝长子,但一直不得先帝喜爱。四十多岁被拥上帝位,原配在他登基前病逝,他转头就向江陵求娶。

阿姐提起这个凉薄的帝王也忍不住皱眉。但阿姐很满意他的昏聩无能,这也是当初她选择他的原因。

当得知天翮帝与原配的嫡长子坠马身亡后,阿姐对这个皇帝更加满意,顺理成章答应了京都的求娶。

故而国母虽姓姜,姜后却无子。

如今京都皇子里最得拥戴的是二皇子宋铭与六皇子宋钦。

宋二是长子,受到宛城王氏、华阴桓氏、泺邑崔氏三家拥护。宋六养在姜后膝下,勉强占了个嫡出身份,获得江陵姜氏、阳翟裴氏、秀容郑氏的认可。

两边势均力敌,这两年谁也没压过谁。

世家为了从龙之功,在天翮帝坐上龙椅那一天,便开启了新的一轮角逐。

这场角逐将会在三年后落幕,但胜者不是宋二,也不是宋六,而是天翮帝的胞弟镇南王。

三年后的天翮八年,镇南王会在这年年末攻入京都,并于第二年改元“征和”。

宋二在这场兵变中丢了一条腿逃往宛城。

宋六没能跑掉。

他,他的幕僚,他府上的奴仆全部被杀。

与姜佩兮自幼交好的秀容郑郡君,也在那场变故里丧命。

姜佩兮和郑茵关系极为亲近,她们年纪相仿,少时每每见面必吃住在一处。

郑茵爱笑,往往是她蹦蹦跳跳跑上高处,转过身看落在后面的姜佩兮,随后便是娇嗔的埋怨:“姜姐姐,你好慢,表哥等我们好久啦。”

她的笑,她的身形,连同白袍上鹅黄的花样一起融进光里。

但后来姜佩兮嫁进建兴,郑茵入京都参政,她们再没有联系。甚至于郑茵死于兵变,她的死讯,姜佩兮却等五年后才知晓。

/>  当知道郑茵是在宋六府上被乱刀砍死,姜佩兮摇摇晃晃站不稳,她被侍女扶着从台阶上下来。

胸口血气上涌,眼前漆黑,她一脚踩空,从台阶上摔下来,跌坐在地上,喉间不断涌出血液,她拿帕子去接,却呕出更多血。

她讨厌征和五年,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阿青的背叛,私通偷情的污蔑,与江陵的彻底决裂,沈议的来访,郑茵的死讯,周朔漠然的指责。

她死在征和五年,她怎么可能不死在这一年?

过往的回忆一一呈现,死前的悲凉绝望再次涌上心头,姜佩兮控制不住地颤抖。

恶心,死前对这个世界的恶心再次袭来,她的喉咙像是被刀刃划过。

姜佩兮一下吐了出来,刚才喝进去的褐色汤药被全数吐出。

周朔忙来扶她,伸手去顺她的背。

她吐出的药大半吐在了周朔身上,他的黑袍被洇湿,袖口边缘的银线染上褐黄。

她听到周朔慌张的声音:“阿商,快去请大夫。”

那股恶心不断翻涌,姜佩兮胃里除了那碗保胎药再没别的,她被周朔搂在怀里,倾着身子,嘴里苦味混着酸味,越发让她觉得恶心。

“会和离的,会和离的,郡君先别急。郡君实在不放心,我先把和离书写给你好不好?我明天、不,待会就写信给建兴,让主君尽快派人去江陵谈两家的和离。”

“别急别气,我保证今年立春前,和离这件事一定会办好。”

周朔一边说一边给姜佩兮顺着背,她的面色苍白如纸,身体在发颤。

想到了什么,周朔连忙补充:“我没说不要孩子,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会再娶妻,只会有这一个孩子,我会很喜欢它,有的都给它。新宜给你,我的私产还有几处,和离后全部给你。”

“还有几处田产,虽收成微薄,但每年也能收些粮食,等我理一理,顺好了把地契都给你。”

他一骨碌说了好多话,颠三倒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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