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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089(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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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家老太太其实并不是真想跪的,毕竟人老了腿脚不好,一跪就有把老骨头“卡擦”脆断的危险。她是笃定了安主任不会让她跪下的,毕竟她可是这个大院里的老寿星,谁不捧着她让着她?

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干部怎么可能连尊老爱幼的觉悟都没有呢?

可谁知道等她都跪下去了,安然也没搀她起来,就这么冷冷的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老太太一张老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安主任是没看见吗?或者说是她跪得太快了,她没反应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一定会扶她起来的吧?

然而,安然看见了,还专门上下打量一番,重点看了看她的膝盖,可她就是不动。

最后,就连厂里其他家属来了,七嘴八舌劝她扶一下,她依然无动于衷。

哦不,她还是动了的,她嘴动了:“老太太这是干啥,我家里没死人你来跪啥?把我家一年的运气跪没了你赔吗?必须给我放炮仗去去晦气,不然咱们上街道办说理去。”

蔡家众人目瞪口呆:“???”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不扶就算了,还张口就要倒打一把赔钱?这是什么绝世不讲理泼妇!

银花匆匆赶来,从老太太正前方把安然拉开,高声道:“你们这是干啥,故意让小安折寿呢?也不怕老太太的腿脚受寒,一家子都死了吗,还不赶紧把你们家老寿星扶起来?”

当然,不敢直接怼大人,眼睛和手势是对着蔡家一群小辈骂的。

宝英雪梅几个也是刚从作坊过来,七嘴八舌附和,重点不是安然受了那一跪,而是蔡家子孙不孝,局势瞬间就逆转了,安然在大家嘴里成了受害者。

安然感激她们,看吧,这就是邻居之间的感情,有困难的时候也不需要她说啥,大家就能知道怎么能在最大程度的帮上她了。

蔡家现在已经摆脱“副”字,成了真正的厂长又能怎么样?毕竟他们干的事儿就不得人心——在很多职工没个住处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占着两套房,孩子哈嚣张跋扈,欺负人普通职工的孩子,老太太整天把自个儿当成了院里的老太君,动不动就说这家不好那家不对的,这谁不恨啊?

平时大家因为要在厂长手底下吃饭,都能忍则忍,可现在,趁着安然出头,总要跟上说几句的。

杨慧,也就是现在的阳二钢厂长夫人,那叫一个气哟,脸色铁青,想发火又不知道从哪儿发起,可让她被压着头赔礼道歉她又做不到。一时间就杵在那儿一动不动,不知道说啥好了。

她是蔡厂长的家属不假,可婆婆八十多了,蔡厂长哪怕是家里最小的儿子,也是五十多的人了,她杨慧却只是三十五六的年纪,这说明啥?

说明不是原配呗。

以前的蔡夫人安然见过几次,是个很和气很善良的女人,厂里原本照顾她年纪大了,想给调个岗,但她不想搞特殊,说丈夫虽然是副厂长,但她就是一普通工人,别人怎么安排就给她也怎么安排。

这一番话她也是私底下跟胡光墉说的,并未大肆宣扬,但胡书记却把她当楷模在领导班子会议上经常强调和赞扬的。

可惜啊,那样一个好人,还是生病没了。三个月不到,蔡厂长就娶了酱油厂一个离婚的女干事,也就是杨慧,再把人调过来,杨慧就成了厂长夫人。说实在的,蔡厂长都能给她当爹了,谁不知道男人就是爱个年轻爱个俏啊,所以大院里的原配党们,最看不惯的不就是杨慧吗?

这就是立场问题。

关键她平时也不知道低调,总是穿着些花里胡哨的新衣服新皮鞋,整天把嘴巴擦成猴子屁股(邻居们原话),看她那更不爽了。安然其实一直没说看她不爽啥的,因为她自己也是爱打扮的女同志,俩人结仇还得从几年前的二分厂工会副主席说起,当时本来杨慧跟蔡厂长刚结婚,磨着丈夫想把她调过来。

平级单位调动,又是嫁给副厂长,怎么说也要当点小领导吧,别的专业性强的干不了,工会是不成问题的,更何况她以前在酱油厂就是兼职负责工会的,这算是老本行了。

结果呢?

主席让顾慎言抢了,副主席也没抢过安然,她不气死才怪。更气的是安然比她年轻比她漂亮比她有能力还比她人缘好,这口气咽不下也得咽,这不就经常撺掇着继子给包文篮使绊子嘛?

虽然两个孩子外形上差不多高,可包文篮那是跟着小石榴历练过,又跟着萧若玲学过跆拳道的,打他个泡泡肉的小子还真不是难事,反正每次都能把他揍得哭爹喊娘。蔡老太太倒是经常上门找安然麻烦,赔医药费啥的,安然也都赔,她不差这几个钱,但道歉确实没门儿,先撩者贱,贱皮子就是欠揍。

菜疙瘩也是个小呆瓜,以前他妈活着的时候顶多就是被宠坏的小孩,现在已经成了彻头彻尾的熊孩子。不仅安然,就是大院里很多婶子伯娘明里暗里都劝过他,让他好好念书,别一天到晚尽跟着继母惹事,可他就是听不懂人话。

两家人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安然早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可自从去年几十封举报信弄丢了升迁机会后,安然这口气一直憋着呢。

前半年一直在收拾张怡和刘美芬,她还真没时间顾得上给她使绊子的小人,后来终于能松口气的时候她就没放弃调查这个事。毕竟她安然女士是有仇必报的小人,不出口气那不白当了两辈子“小人”了吗?

干得出举报这种阴招的人,应该同时满足以下条件:有体制内工作经验或者关系;有一定文化;知道食品作坊的事;也知道安然的身世和组织关系档案;而且有很深的利益纠纷。

安然思来想去,把符合这几项条件的人筛了一遍,就只有刘解放、顾慎言、安容和、许红梅、刘小华几人,她逐个排查发现都不是,那就得从这些人的间接关系排查,这不就让她发现刘小华这两年居然一反常态的被调到厂办上班了。

厂办以前可是非工农兵大学和红专毕业的不要,刘小华高中都没毕业,怎么就能去呢?

安然继续顺藤摸瓜,发现她原来是巴结上了新厂长夫人了,再一想杨慧曾经也想进工会结果被她抢了先……这不很明显嘛,完全符合以上条件。只要锁定嫌疑,她再仔细回想那些举报信,虽然是不同的人不同笔迹写的,可用词和段落布局大同小异,像是有模板照抄一般。

有了这个发现,安然就专门找来好几篇杨慧的演讲稿或者公开发表过的文章来仔细研究对比,她在厂办做的就是收发文工作,文字功底不错,流传出来的“样本”也多……也就几天时间,安然一有时间就抽空比对,发现这他妈就是她的手笔!

老太太终究是腿脚不行,这么跪了一会儿摇摇欲坠,还是银花和宝英一左一右把她搀扶起来。她这不就颠着脚准备灰头土脸回家去了嘛,可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慢着,跪了我家门口怎么能说走就走呢,我家是谁死了谁都来哭丧吗?”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谁也不敢说话了。

安然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杨慧,“听说杨秘书很孝顺,是咱们大院最孝顺的儿媳妇,既然是你婆婆跪错了人家,那你就替你婆婆给我赔个不是吧。”

“有道理,平日里老太太不是夸她最孝顺,不是教育咱们整个大院的妇女同胞都应该像杨秘书学习吗?”呸,哪有明媒正娶的大老婆跟她个填房学的道理,这不埋汰人嘛。

“就是,给安主任家赔个不是吧。”

杨慧脸色难看至极,她咬着嘴唇,“老太太自个儿要来的关我啥事。”

偏偏蔡老太太不是个能沉住气的,跟这个半路出家的儿媳妇也没啥感情,最主要还是介意她不会生育,所以打心眼里看不上她,此时一听儿媳妇把所有过错推自己身上,顿时一个跳脚就叫起来:“明明是你撺掇我来下跪哭求的,你说只要我这一跪就能让她下不了台,到时候肯定咱们要多少她赔多少,怎么……”

人是老了,可口齿还是很清晰的,所有人都听懂了,就这么似笑非笑看着杨慧。

原来是打这样的主意啊,就是想道德绑架安主任呗。

杨慧终究是个知识分子,重脸面,想回嘴又不占理,不回嘴又被人这么奚落,心里实在是难受,干脆就溜吧。

安然却在身后说:“你溜也没用,你做过什么我今天就提醒你一下,关于我的举报信是不是你搞的鬼?写了不下六十封了吧,能一次性找到那么多不同人的笔迹,我还挺佩服你的。”

其他人不知情,忙问啥举报信,银花却是知情的,看好友点头同意,她嘴巴利落的就把举报信导致安然没能升迁的事说了。

众人都知道安然工作之认真负责,为了忙工作好多时候都是孩子自己吃饭,有时甚至连宋厂长都要做饭干家务,甚至三年前还为工作累倒过,病了好几天……更别说,她是实打实为大家谋福利带来收入的。

让这样的好官升迁不了,杨慧可真够缺德的。她自个儿靠男人走后门进来一路高升,有能力肯干的好干部却被她举报,这叫啥?无耻,阴险!

“呸!”刘宝英带头,吐了一口口水。

其他妇女也是气不过,毕竟这年代的环境还是天道酬勤、公平公正,这样堂而皇之走后门还阻断别人升迁之路的,是会遭到千夫所指的。于是大家有的骂骂咧咧,有的跟着吐口水,还有的阴阳怪气,都在为安然打抱不平。

安然心里只觉着暖暖的,一开始想到这个法子的时候她是第一时间否决的,毕竟这不是她的作风,可想了一圈发现除了当众拆穿她的所作所为,短时间内她却是没办法反击,因为举报的内容是实打实存在的,她反驳不了。

但以牙还牙谁还不会呢?既然她不想让自己升迁,那自己也不能让她好过,“在举报别人之前,镜子有吗?没镜子先撒泡尿照照自己。”

杨慧一头雾水,听不懂她的意思。

安然也不跟她啰嗦,让她必须两小时之内来她家门口放炮仗去晦气,不然就街道办或者厂书记那儿见。要是谁都想道德绑架来她安然家门口哭一场跪一场就能敲她的钱,那她早就变穷光蛋了,她得让所有人知道,她安然的家门口不是他们哭丧的地方!

等蔡家人灰溜溜一走,刘宝英纳闷了,“小安啊,她真能来给你放炮仗?”

“等着看吧,不用两个小时。”杨慧不来,蔡厂长也会逼着她来。

“那你说那句话是啥意思?”

安然冷笑一声,“去年厂里的劳保用品不是发不下来吗?大冬天里工人们都没厚棉衣穿,没有手套戴,有的车间连烧煤都成问题,大家就不好奇东西是被谁贪的吗?”

“咋能不记得?我家那口子到现在还念叨冬衣没发下来,做梦今年冬天会不会发两套呢。”刘宝英呸一口,这事就是这么不闻不问揭过去了,男人真是天真。

赵银花说,“我看悬。”这一个春天过去,夏天也过一半了,还真是没人提这件事。

下头基层员工是提过的,冬天大家冻得抖抖索索,可现在一提,上头就以资金不足为由把所有人挡回来了。其实也就是冬天没发夹棉花的棉衣,少发几双手套而已,工人们见厂里都说了没钱,也就只能暗自嘀咕几句,本着个人利益为集体利益让步,为国家和工厂省钱的原则,过了也就过了,只要今年的冬天不再受冻就行。

“如果大家好奇那么一大笔劳保资金的去向的话,可以多关注一下接下来几天的事,说不定能找到答案。”

其实,就是被蔡厂长贪污了。

本来,安然本着自己已经不是阳二钢的人的自觉,不想手伸太长,知道现在新上任的厂长可能屁股不干净,但也没管太多,但直到杨慧举报了自己,安然就动了以牙还牙的心思。

反正小人就是这么干的,她压根不在意名声,只要自己爽就完事儿。

不就是写举报信吗?谁还不会呢?不就是找几个人吗,她都不用花钱,只要是这厂里没有收到冬衣劳保的,一抓一把。

举报信附带证据,感谢杨慧教会她怎么把人一击致命。

***

这种事要查很简单,他们两口子欺上瞒下贪污劳保费用的事,人证物证俱全,基本是一查一个准,半天时间查到蔡厂长和杨慧,两口子都是贪图小利,没啥大智慧的人,顿时该说不该说的全招了。

贪污冬季劳保费用六千多元,这是阳二钢自建厂以来养出的第一只蛀虫,肯定要从严从重处罚。

还想当厂长夫人?厂长都先给你撸了!

等安然听说这个事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了。

也就是直到出发前几个小时,两个“蛋”才知道今天晚上要去京市的事儿,包文篮一百个不乐意,他想在家看着妈妈这两年买的一堆宝贝,他总觉着蔡家会来偷东西,毕竟他曾在菜疙瘩的腰上看见妈妈给他买的第一根皮带。

问他还死不承认,可那明明就是他的。

“放心吧,咱们只管去,他们自顾不暇,不会来偷东西的。”

小猫蛋那是一百个开心啊,她终于能开始人生中第三次旅行了,去的还是首!都!

哥哥还在那儿扭扭捏捏,她急死了快:“哎呀哥哥你放心,黑花是看家小能手,有它在咱们家的东西丢不了。”

“对不对妈妈?”

安然摸摸她脑袋,“对。”黑花历来是不拴的,因为它通人性,哪怕是在大院里溜达也不会乱叫乱咬,只有倒霉催孩子捉弄它的时候叫两声,威慑一下。人不在给它放门口,它哪儿也不会去,就趴着睡觉,但凡有点响动都会去看看,要是谁敢摸到门口它能咬住那个人的屁股,咬下一块肉来。

以前说它贪吃,那是小时候,也只吃几个主人给的东西,现在陌生人的东西它看都不看一眼。

再说了,安然已经把包淑英和陈六福接来,让他们帮忙看几天家,平时要是他俩都不在家,雪梅和银花听见狗叫声也会来看看,反正铁皮房子走过来就十秒钟。

安然知道,包文篮的别扭,一面是怕丢东西,一面也是怕花钱,他总觉着自己家现在是捉襟见肘了,去一趟来回车票就好多钱呢。

安然想揪揪他耳朵,发现已经够不着了,只好转而拍拍他单薄的脊背,“你不去我一个人既要看你妹,又要背旅行包,到时候丢个啥咋办啊?我的大儿。”

包文篮耳朵一红,“那肯定不行,到时候我帮你背包,你牵着妹妹。”

“这才对嘛,赶紧把你们自个儿的东西收拾好,我这马上就要出发了。”

小猫蛋听说是去看爸爸,只带一条小裙子,一条裤子,换洗内衣裤和鞋袜则是两套,从自己书桌上拿出一本厚厚的练习册,珍而重之放好,又摸了摸脖子上的小项链,自己踩板凳上找出妈妈的针线盒,找出一根石榴姐姐用红线编的红绳,把吊坠挂上去,这才套脖子上,对着镜子照了照,确保不会把粉色的“玻璃”露出来。

安然本来还想说让她别戴了,难保有识货的人看出来,惹来麻烦。可谁知她比自己还想得周到,铁了心就是要美着去,她又有点不忍心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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