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Chapter72(2 / 2)
敏锐的人会有直觉,哪怕不回头,也感到被故意注视的目光。
遗憾的是安妮尚未养成这种潜意识直觉。
她的步行速度不变,仍在慢悠悠地走着,也不停顿或回头瞧瞧。
埃里克:……
这里是法国王宫,一大群人正向泊车点走去。
这些都是刚刚一起看展的人,是国王签发邀请函的客人。
换句话说,此刻身处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中。
如果在这种状态下异常敏锐、疑心甚重,那就要问一问都经历过什么了。
埃里克:“您期望获得哪种结果?”
布兰度微笑:“现在的结果也可以说挺好,安妮小姐没有草木皆兵,证明她这半个月内过得还不错。”
说话间,走到马车停靠点。
布兰度注意到了偏南方向二十米远等候多时的达西与费茨威廉上校。
正前方五米的安妮却仍未察觉,自顾自地在原地等待自己的车夫排队前来。
布兰度向南方招了招手,让达西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她又指了指自己的正前方。
达西与费茨威廉上校最初不解,小班纳特先生的前方有什么吗?
瞧了一眼没有发觉异常。三秒后,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
闪瞎他们的眼睛!
那个衣着华丽的花花公子,嘴上贴了一撮光亮八字胡,红发招摇的“男人”,居然是两人找了好久的安妮表妹!
一分钟后,安妮在没有丝毫反应时,被两个表兄们堵了个正着。
达西都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是夸赞表妹很会反差伪装,是批评她的离家出走,或是教育她该更警惕一些。
半晌憋出一个问题:“安妮,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安妮下意识就想转身跑路。
回家?!回什么家,回去做母亲的提线木偶吗?
这会,费茨威廉上校反应够快,快步移位堵住安妮的退路。
没有责骂安妮,而是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
“人美心善的安妮,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这半个月,你潇洒自在,我们提心吊胆。你对德·包尔夫人有意见,不是对我们有意见吧?”
安妮停下了逃跑的动作,有了犹豫与挣扎。
达西又问:“你知道你的笔友「梅杰」是谁吗?我去了伦敦的『天狼星旅店』,那个你准备寄出回信的收件地点。
服务员说南希来信时,梅杰夫妇都会去取信,那对夫妻还有一个不满周岁的男婴。这些情况,你都知道了?”
“什么?!”
安妮被这个意外消息给砸晕了。
没有再想逃,而是吃惊地回头问达西,“梅杰难道不是二十三岁的未婚小姐吗?”
达西:“谁告诉你的?”
安妮:“信里,梅杰说了她单身
,因为父亲去世,家道中落。曾经有一个未婚夫,但因为家庭变故,她被退了婚。如今在做家庭教师,不便把雇主家庭地址留下,就留了旅店地址收信。”
费茨威廉上校:“显然,这是谎言。”
安妮不懂,“她为什么要骗我呢?”
这是一个好问题。
梅杰夫妇住得起贵价旅店,隐瞒身份与安妮通信的目的是什么呢?
也许能从双方通信内容中推测原委。
没有在王宫门口逗留,先回旅店慢慢聊。
布兰度与埃里克也被请去一起旁听。
作为被德·包尔夫人闹事波及的一方,两人有权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安妮先说了整件事的经过。
去年九月,她读到《泰晤士报》的专题『命运之轮』。
这是一个交笔友的专栏。
一个月一期,每次有四十九位自荐者,会写一段交友简介。
她读到了“梅杰”的简介。
关键词:单身女性、喜欢天文学、期待一起看星星。
瞧着梅杰的文字优美,她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寄出了第一封信。
使用了“南希”的笔名,让车夫去隔壁城市寄的信。
一来一往保持了五个月的联系。
其中梅杰更换过三次地址,解释是家教工作要陪着雇主出行。
伦敦的『天狼星旅店』是梅杰保持最久的联络地址。
三月初,梅杰提出见面。
安妮没在回信里给出明确答复,但在心里答应了。
计划今年社交季和母亲一起去伦敦,然后她偷偷去『天狼星旅店』给梅杰一个惊喜。
德·包尔夫人却一把火把梅杰的信都烧了。
安妮一直承受母亲的不讲理式控制,平时就积压了诸多不满与怒火。
曾经尝试过与母亲交流,始终不见成效,这次索性就离家出走。
略思考,她没有去伦敦,暂时不找梅杰了。
德·包尔夫人拦截了回信,知道了『天狼星旅店』与梅杰的存在,伦敦不再是离家出走的最佳目标地点。
安妮知道1月8日巴黎夜空闪过流星,决定跑就跑得远一些,直接出境去法国。
出发前,给梅杰寄出了一封很短的信件。
表示自己交笔友的事惹了母亲不悦,近两三个月暂时无法保持通畅联络,之后再谈见面的事情。
“这封信应该能在3月22日夜间送达。我没写自己离家出走,梅杰一家人在3月23日退房离开,是担忧我的母亲上门找麻烦吗?”
安妮不确定即便自己没有离家出走,母亲会不会照样去伦敦找梅杰的麻烦?
德·包尔夫人不一定亲自露面,为不暴露女儿交笔友,她可能让人找其他借口闹事。
即便如此,可以理解梅杰一家离开的原因,但不懂为什么梅杰过度隐瞒真实身份。
“交笔友模糊自
身的来历(),这本来不奇怪?[()]?『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可「落魄的被退婚的单身梅杰小姐」与「感情美满、家庭条件良好的梅杰一家三口」差得也太多了。”
安妮想不通,自己掩饰身份是起了笔名,不提家中具体情况。
“梅杰”的掩饰,简直就是编了一套与现实彻底相反的背景信息。
安妮:“为什么呢?”
费茨威廉上校摇头,“我不知道,我更不懂交笔友的乐趣在哪里。你和对方根本没见过面,全凭纸上字迹勾勒对方的形象,那能准确吗?”
他语重心长地劝安妮:“你要找朋友,不想参加舞会,不能去俱乐部吗?起码能看到真人。你闲得无聊找乐子也罢,怎么能把这种没有现实基础的感情当真。
隔着信纸,你知道背后是好人还是恶鬼?是把你当成用心交往的挚友,还是随手戏弄的玩具?”
前来旁听的两人猝不及防膝盖中了一箭。
布兰度:我真的是好人。
埃里克:B先生一定是好人。
这一刻,两人高度默契地忽视了一句生活常识——有时候,人越没有什么,越强调什么。
默契维持不到一秒钟。
布兰度暗道:幽灵先生算不上挚友,但她也没闲到饲养一只玩具。为什么要走极端,单纯的纸上熟人关系不行吗?
埃里克面不改色地想着B先生就是自己的最佳心灵挚友。
即便这是他不理智地单方面认定又如何?反正也没人能管得了。
达西为安妮说了两句话。“姨妈管得太严厉,她反对以科学进步为主旨的俱乐部,安妮怎么可能参加不被姨妈批准的活动。”
费茨威廉上校无奈,这话真没说错。
在高压的家庭环境下,要不反抗要不沉沦,安妮的离家出走是或早或晚的事。
“无论如何,安妮小姐本次是幸运的。没有选择去伦敦找梅杰,很可能规避了暗中危险。”
布兰度把话题扯了回来。“梅杰夫妇与信中表述的生活状态截然相反,已经不能用防范意识作祟而编谎话来解释了。我听过一个案子。”
这会,布兰度说起一种残酷凶案。
单独出行的孕妇扭伤了脚,向过路行人请求帮助。表示身体不适,请人护送她回家。
热心路人帮忙送人回家后,反而被偷袭击晕。
女性路人被孕妇的丈夫强.暴后杀害,而男性路人被分尸杀害。
“弱势与强势,不能只看表面,看似弱势的孕妇是残酷帮凶。”
布兰度问:“安妮小姐,您不妨回忆一下通信往来,您为什么对梅杰的友谊越来越深?和她的悲哀经历有关吗?那是不是引发过您的同情?然后,您又欣赏她的坚韧不拔、努力生活心态呢?”
安妮被这个案例给吓到了。
哪怕班纳特先生叙述用词简洁,但还是从寥寥几句里听出了被害人的极度痛苦。热心善良被践踏碾碎,只剩一个残酷结局。
她努力回
() 忆,越想越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不太确定地说,“确实,我和梅杰保持通信的原因,先是同情她经历了一堆糟心事,后来是欣赏她从不放弃的生活态度。这也激励着我萌生出反抗母亲的勇气,不再一味屈从母亲找个人嫁了的安排。”
安妮喝了一口茶压压惊。缓和心情,又提出新的疑惑。
“依照原本的安排,我总会见到「梅杰」,发现信中的小姐结婚了。而且梅杰夫妻也没掩饰地住在天狼星旅店,我能打听到这对夫妻的感情不错。
因此,我可以很快知道自己被骗,梅杰夫妇也知道我能知道自己被骗的事,不是吗?假如他们有恶意,何必做一个注定暴露的骗局?”
布兰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话锋一转问:“今天,您看了火星能力展示会,现在还相信精神体火星人的存在吗?”
安妮不懂这两者的关系,但还是诚实摇头。
“一开始,我是相信的。火星符号、流星时间,都一一对应上的。阿瑞斯一上来直接破解下棋机器人的骗局,让我惊讶佩服。
随后,他熔化金属的本领,更是叫我大开眼界,愿意相信火星超能力的存在。然而,最后的冥想实验改变了我之前的想法。”
安妮指向神秘力量的祛魅功臣,“感谢冯·菲利伯特先生的当场质问,把那些看似不相关的神秘现象归纳总结成本质相同的一件事,让我开始怀疑火星力量的真实性了。”
布兰度:“如果今天的一切没有发生。对比阿瑞斯的火星能力,您是否更相信通信几个月的笔友梅杰的品性呢?”
安妮点头,确实如此。
布兰度:“如果您直接去了伦敦,不会有第二个冯·菲利伯特先生给出提醒。那种情况下,您发现了梅杰的谎言,您真的会愤怒到断交吗?
我假设,梅杰给出如下的解释。她说没有骗你,只是隐瞒了部分事实。信里一切都是真的,现在的丈夫是一年多前刚刚认识结婚。
梅杰之所以不说,不是保护个人信息,而是因为过去的经历不免患得患失,想等夫妻感情彻底稳定再告诉您。那么您会原谅她吗?”
安妮想了想,“可能,也许,大概,最后会原谅她的。”
布兰度:“经过这一场风波,您认为与笔友的关系是变得好,还是会变差呢?”
安妮不确定,“如果我们见面后一直相处愉快,也就是化解了所有矛盾,应该会让友谊更稳固。”
布兰度笑了。“每个人的性格不同,让人对待感情的态度不同。有些感情在一波三折后反而更加牢固,但假如这从一开始都是精心设计的呢?”
安妮愣了愣,懂了又更不懂了。
“梅杰最初的卖惨,后期有意让我发现她说了谎,这一切都可以是设计好的。但就算想把我骗去杀了,这样做也太复杂了。他们又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哪里值得要这样做?”
布兰度暗叹一口气。
安妮到底是被德·包尔夫人保护得太好了,没有了解过外面世界的复杂性。
人心险恶不一定是要命,更不一定是一锤子买卖,也能放长线钓大鱼。
达西无奈地看向安妮,“梅杰夫妇也许不至于杀了你,但让你心甘情愿给出德·包尔家的人脉与财富,那还不能够成为他们对你精心布局的理由吗?”
此时,埃里克垂下眼眸。
假设B先生也对自己别有所求,也要放长线钓大鱼呢?
愤怒吗?
不!反而,他更加欣喜激动!
B先生有所求才好,他更有把握让两人的友谊天长地久。
怕就怕B先生其实无欲无求,只是闲来无事和他通信,只为打发时无聊时间而已。
埃里克表面上不动声色,看起来是绝对不会交笔友的那种老派人士,但暗暗想着究竟什么时候能见面呢?
还有一个多月,是与B先生的通信一周年纪念日,两人是否能约出来相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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