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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挺涩的口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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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读一遍就不必, 人有瘾便有软肋,她不是二叔。谢澜安想了想,从博古架最底一层取出一部春秋左氏传, 这是她小时候用过的启蒙书, 拍进胤衰奴怀里, 冷酷地说:“第本。”

一碗水端平了。

胤衰奴被拍得往后轻轻一趔, 洗软的白麻旧衣随他的身骨飘动,像落进水里的月, 无声漾出几圈白。

他表情仿佛有些遗憾。

听见女郎淡淡补充, “有不通处来问我。”他马上抬起晶亮的眼睛。

手里这本书的封皮有些年头了, 泛着陈年墨香, 胤衰奴小心翻开。

谢澜安的目光几乎无意识地,随着他那根白玉似的指头流连,倏地一顿,“等等——”

才想起那上头的批注是她儿时所书,当时正是被阿母逼着练字的年纪,每日少说要挨上十个手扳。戒尺够硬了吧, 她更硬, 挨多少打也要固执地完成功课,肿萝卜手写出的东西,难免歪扭。

她也是没想到成名已久后,有一日还会在初出茅庐的小子面前,有些颜面包袱。

正要给他换一本,胤衰奴已轻轻道:“女郎的字真好看。”

……行吧。

谢澜安心里嘀咕, 脸皮这么薄的人,拍起马屁张嘴就来。

不过看他抱着书本视若珍宝的样子,欣喜是真欣喜, 谢澜安便不与他计较了。

仔细想想,世上像他这般有心读书,却无书可读、读来无用的人又有多少?

门阀世家垄断宦途太久了。

谢澜安漫不经意地开合着折扇,推行新法,势在必行。

胤衰奴从那些她经年抚摩过的字行中抬睫,发觉她在走神时,神色都带了种散淡无情的凛然。

他渊海一样的黑眸里光芒细碎。

·

朝会上的争论还在继续,延及太学,给太学生们添了挥墨博辩的材料。谢澜安闲时也爱听听书生谈兵,当作一乐。

这日休沐,朝堂上与她针锋相对的郗符突然下帖子,邀她去东正寺吃斋。

这个节骨眼上,传信的又不是海东青。谢澜安看着请帖,在那张措辞简练的纸笺上弹了两弹,思索片刻,决定赴约。

她换上一件浅色轻容襦裾常服,带上了贺宝姿。路过中庭时,一棵古槐后传来琅琅的读书声。

学问长进了多少难说,单说咬字句读,倒比那日流畅了不少。

谢澜安搭眼往那边瞥去,读书的人被树干挡着,没瞧见,却是上房的婢子们五成群悄悄聚来,有的躲在廊角处,有的守在花坛边,相同的是都伸长了耳朵脖子,偷听偷看。

若能瞥见那嗓音清润的小郎君白如雪的面容一角,这些岁在妙龄的小姑娘便红着脸,激动地捅咕一下身边的同伴。

贺宝姿失笑。

她与谢娘子相处了一段时日,知她不是古板严肃的性情,说:“还未到盛夏,娘子院里便招蜂引蝶了。”

谢澜安觉得挺好,小孩子们活泼泼的,正院里也添些活气儿。

她都跨出了院门,身后的余音仍落珠不绝,温绵入耳。谢澜安不是没定力的人,所以她忍了忍,倏尔还是一个折身,返回去,绕过那棵虬壮的古树。

她洞若观火的眼珠盯着胤衰奴。

想是没料到她会回来,那张昳丽的脸一时有些呆。

胤衰奴捧着书后退半步,惊掉肩上的一片翠叶。

“书不是读给别人看的。”谢澜安意味深长,点了点自己额角,“往这里读,明白么。”

被看穿了。

男子的双眼如晨花雾露,好半晌,听话地点头:“我记住了。”

谢澜安一哂,大步流星地走了。

胤衰奴慢慢从那道潇洒逸荡的背影收回视线,低头将一张纸垫在书页间,不敢弄脏原书,就用细炭笔在纸上记录。

他握笔的姿势不似贵族子弟信手拈来,生疏中透着认真。

纸上所写,也不是读书心得,而是一种似字非字的奇怪符号。

与古琴的减字谱类似,这是他们挽郎用来调整音腔节奏的方法,用来达到更动人的歌吟效果。

·

谢澜安一出府门,肖浪便自觉地带手下随行护送。

一路至东正寺,郗符守时,已在后殿的精舍中。小沙弥趺坐在蒲团上为贵人煮茶。

谢澜安进门看见那张八百个不情愿挂在脸上的面孔,展扇轻笑一声,“见佛祖都敢不给个好脸,郗云笈不愧是郗云笈。”

郗云笈本就面冷如冰,反应了一下,才省悟她口舌机锋了得,一语双关地往自己脸上贴金,脸更臭了。

小沙弥分出两杯茶汤后,起身离去,走前识趣地关上房门。

门扇一阖,阻隔了里面的视线,守在外头的肖浪眯了眯眼。

他身边一个小旗凑上来,低声问:“头儿,要不要报告太后娘娘?”

肖浪眼梢微乜,看着抱臂凛凛地站在廊道另一侧的贺宝姿,吐出一口气,“再看看。”

那小旗也有些忌讳那个长得比他还高的娘们,又不吐不快,压着声说:“头儿,咱们见天就干这点迎人送往的事吗?端午后就要考核官绩了,卑职听说,右护军那帮人近来志得意满得很,趁您调走,可着劲踩咱们弟兄。那姓雷的,还和这次主管升迁的吏部官暗有礼往……”

肖浪被他一提,心也烦起来。

骁骑营是六大营之首,为太后娘娘鞍马,本没什么可抱怨的,但谢澜安给骁骑卫安排的活儿很有计较:

初二那日得罪庾二小姐时,她把他顶出去;后来派人把守羊肠巷,她又只用自己的亲信;贺宝姿女扮男装事发,廷尉要到贺府拘审,她又用骁骑营的人和官署对峙;谢府二院以里的巡务,她又安排自己的人,外人半根针都插不进去……

太后用他,谢澜安防他。盯梢琐碎的事他干了,顶缸挨骂的事他也干了,末了却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别说了。”肖浪烦躁地一揉鼻子,“中领军的衔儿,是他雷震想得就能得的么,之前叫兄弟们查的东西,给我备着。”

禅房,郗符也往门口轻瞥,看着安之若素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冷笑:“如今去哪都有条狗尾巴咬着,心里不痛快吧?这就是你投靠太后的善果,欢喜吗?”

谢澜安充耳不闻这前后矛盾的话,惬意品茶,“不是请我吃斋吗,火气这么大。人家尽职尽责地保护我,被郗少主说成一条狗,太伤人心了。”

郗符一听她满口玩世不羁的语调,就恨得牙痒。他所识的谢含灵,是君子端方,从前连在酒色丛里玩笑一句都不肯,哪似这般浮浪。

他索性不看她,没好气道:“要不是有人求我,我这辈子都不会私约你!”

话音落下,东墙角遮着暗黄幔帘的耳室里,一个面白唇红的年轻郎君现出身形。

他望着蒲团上女子英丽的身影,手握帘布,讷讷道:“谢娘子。”

郗歆。

郗符发现弟弟逐渐变红的耳朵,气得暗骂他没出息。

谢澜安只看郗歆一眼,便知这位御前通直是奉谁的命令而来。

她目光淬雪,怡然爽笑:“郗云笈,你要害死我啊!”

两盏茶的工夫后,谢澜安推门而出,神色如常,仿佛真只是与老朋友喝了盏茶。

又片刻后,郗符拂袍而出,脸色阴沉,倒像是不欢而散的样子。

“回府。宝姿上车来。”谢澜安吩咐一声。

肖浪敏锐地往棂门半开的精舍中巡视两眼,没发觉什么异样,随即跟上马车。

谢澜安挑了条人烟稠密的热闹衢坊,让随从途中到铺子里买些雪花霜糖和蜜脯,给家里几个小的。

人声掩过车厢里的话声,谢澜安对贺宝姿低语:“庾二初那日进宫,撺掇太后,让我去强占城北拨云堡的产业。你去查查那座堡坞的底细,避开耳目。”

贺宝姿心惊,皱眉想了半天:“是郗少主告诉……不对啊,太后稳制宫城,连少帝也压制住了,长信宫里的话,如何透出的风?”

谢澜安神色玩味,回想起前世有胆量起用寒士楚清鸢,不惜以中毒换太后入彀的少帝陈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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