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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轻点”闻小屿被插得太深,肚子都要疼起来,只能苦兮兮皱着脸求饶。闻臻被他绞得死紧,深深喘一声,提起他一条腿挂在手臂上,抵着他的腿根抽顶。闻小屿胯骨软,软开度高,被闻臻一下折起腿提着干,股缝都扯开了,露出里面被阴茎撑满的湿红穴口。润滑液被挤得噗滋作响,流下闻小屿的腿根。

闻臻的劲太大,很快把闻小屿撞得站不稳,一只脚踮在地上颤巍巍地晃。水声混着肉体拍击的响亮声响,闻小屿站不住往下滑,闻臻便把人拦腰托在怀里,如此性器顶得更深,直直把闻小屿插出哭叫的哑嗓。

“换个姿势呜、呜”

“好深啊、别这么”

闻小屿开着双腿,被闻臻操到高潮,射精时小腹不停抽缩,精液全混着热水流进排水孔。他实在被顶弄得太深,直到闻臻抽出去也还感到穴里的胀热和痛感,腿软不已。

闻臻拿浴巾把人一裹,抱回房放在床上。闻小屿乖乖窝在闻臻怀里贴着男人暖热的皮肤,随闻臻拿了吹风机给他吹头。

闻臻把闻小屿的头发吹干后又拿浴巾给他擦了擦,感觉怀里的人抱住自己,好像有话想和他说的样子,便问,“怎么了?”

闻小屿抬起头,小声说,“前两天晚上,我看到你和闻康知一块从书房出来了。”

闻臻顿一下,继续擦他的发尾,“大晚上怎么不睡觉?”

“你们在说什么?”闻小屿问。他非常在意,因为他知道闻康知很喜欢闻臻。那种把密码都设置成哥哥生日的喜欢,让闻小屿心生抵触。

闻臻把他身上的浴巾拿走,搂着他的腰把人压进床里亲吻,在闻小屿耳边说,“我让他不要再欺负你,不然我会生气。”

闻小屿听了有些不服气,“他欺负不了我。”

“工钱都讨不回来的人,这话没有说服力。”

闻小屿要打闻臻胳膊,被闻臻从后面抱进怀里,亲吻耳朵和脸颊,又到嘴唇。他的后穴还湿着,被男人拿手指拓了片刻,再次顶进来。阴茎粗胀得让人浑身发麻,闻小屿抓着被子喘息呜咽一阵,后被越来越重的操干生生逼出了眼泪。

闻臻在床上总是有些粗暴,像是要把闻小屿揉烂撞碎了吃下去。床被激烈动作震出沉闷声响,闻小屿被干得太深太重,到后面已经要哭着求饶起来。闻臻把湿软的人抱起来,提着白生生的腿从后啪啪挺干,交合处水液飞溅,粗大性器插红了穴口,把紧窄肠道快拓出阴茎的形状,闻小屿直被干得僵挺了腰,从小腹到腿根坏了般痉挛,挺翘阴茎又射出液来。

他被闻臻射了一肚子,清理干净后两人在床上一块睡觉。到了后半夜,也不知是体温太热熨的还是闻小屿睡觉不老实蹭的,闻臻睡醒过来,掰了闻小屿的腿又从侧后面插进去。

闻小屿迷糊醒来,被闻臻弄得羞耻不已,小声骂他禽兽。闻臻浑不在意,从后面把人抱在怀里亲吻,声音微哑,“想不想出去玩?”

闻小屿头昏脑胀,被闻臻慢慢操得浑身发软,“嗯去哪里”

“带你去欧洲看雪山。”闻臻抚摸闻小屿的皮肤,含住他潮红的耳尖,“想不想去?”

深蓝的夜色漫进房间,挟裹星与月银白的光。闻小屿望着窗外遥远朦胧的夜,后背贴着男人炙热的胸口,感受到稳定有力的心跳,勃胀阴茎缓慢插到穴腔最深的地方,闻小屿发抖扣住闻臻的手臂,眼眸涣散开来。

“想想去。”闻小屿呼吸断续,被闻臻无所不在的气息包裹,不知自己是坠进了一场美梦,还是身在人间,“想和你去呜”

闻臻把闻小屿抱到身上,提起他脚腕从下往上连根抽顶。闻小屿被摆弄成最让他羞耻的姿势,大张着双腿一下一下挨着男人的深操,他已被顶没了魂,只剩绵软的哭音,毫无反抗,通红后穴吃力吞咽男人阴茎,来回抽插不知多少次,最后一次高潮时都射不出精水来,只剩屁股发抖收缩。闻小屿累得没了半点力气,疲惫窝在闻臻臂弯里沉沉睡去。

第43章

十一月底秋末冬初,闻臻和闻小屿从首都前往欧洲,先落脚意大利。闻臻带着闻小屿在意大利逛了一圈,闻小屿从未出国游玩,对异国风情新奇得不得了,什么都想看,什么都想吃,兴致勃勃之余还不忘时刻攥着闻臻,生怕自己走丢。

闻臻在出行前买了一个微单相机,学了两天后入门,出门后就拿闻小屿练手,还没到意大利就已经拍了数百张照片。两人行程松,在意大利逛了三天,后前往瑞士。

这次出游计划由闻臻一手安排,闻小屿只负责收拾行李和坐在一边看。当闻臻问他想住什么样的住宿,酒店还是别墅,海边还是城里等等,闻小屿思考良久,认真和闻臻描述了自己理想中的西方住宿。

“像电影里那样,窗帘是碎花的,窗边摆一个小圆桌,两张椅子。床不大,就是那种有花纹的铁艺床,然后铺很软很厚的被子。木地板,还有一小块圆形地毯,墙边靠一个软皮小沙发,墙上可能还挂着一幅画。”

闻臻挑眉看着闻小屿。闻小屿细致描述完了,被闻臻的目光看得不自然,“这样的房子在欧洲应该有很多的吧?”

“嗯。”闻臻转头翻起手机,“给你找。”

然后还真被闻臻找到了。在瑞士的因特拉肯小镇,一家当地夫妻经营的三层民宿,闻臻带着闻小屿上楼推开其中一间卧室的房门时看到的一切,就是自己想象中的电影里的房间场景。

闻小屿开心得要命,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一会儿摸一摸床上格子花纹的被子,一会儿跑到阳台拉开门,看远处的湖泊与雪山,小镇建筑多颜色鲜艳,错落有致,若绵延山谷中一小块散落的彩色积木。

房东夫妻笑眯眯将二人送到房间门口,妻子用德语与闻臻交流:“怎么样,房间布置得还合胃口吗?”

闻臻答:“可以看出来他很满意,谢谢你们。”

“不用谢,这间房的构造原本就是如此,我们只不过是按照你的描述换了窗帘和床铺,添置了一些小家具而已。”

“不知之前转账给你们的费用还够?”

“当然,先生,再没有比您更慷慨的人了。”

夫妻二人与闻臻交谈过一阵,下楼前邀请他们共进晚餐,闻臻答应下来。房东们走后,闻小屿这才好奇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他半点听不懂德语,在异国一切对外沟通全靠闻臻,到现在可以说已完全被德语和法语流畅切换的闻臻迷住。闻小屿凑到闻臻面前,闻臻就顺势将他一搂坐在床上,“晚上和他们一起吃饭,正好尝尝当地人的手艺。”

闻小屿跨坐在闻臻腿上,“你的外语说得真好。”

“想学?”

“算了,我连英语都说不好。”

“可以学几句对你来说有必要的。”闻臻说,“比如‘抱歉,我迷路了’,或者‘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闻小屿瞪着闻臻,没好气从他身上下去。临近傍晚,小镇早早就已天黑,房间开了暖气,开着灯,闻臻靠在床头,拿手机教闻小屿说“你好”,“谢谢”这类简单词汇,闻小屿趴在床的另一边,费劲跟着他哥学发音。

晚餐在一楼厨房进行,房东夫妻特地煮了热腾腾的猪脚汤锅,配土豆沙拉和面包,还有酒。现在是旅游淡季,镇上人少,在这家民宿住的只有旅客他们兄弟二人。房东热情,又见闻臻德语流利,期间一直与他交谈。

闻小屿就坐在一旁专心吃,他顺手拿起手边杯子喝水,喝到一口甜甜又带点苦的酒味,他琢磨下味道,又喝了一口。

一旁女人笑着对他说些什么,闻臻给他翻译:“这是她自己做的水果酒,她的丈夫和小孩都很喜欢喝。”

“你跟她说,我觉得很好喝。”

之后女人便一直给闻小屿添酒,且坚持通过闻臻翻译与闻小屿交流。闻小屿不好意思拒绝别人,多喝了两杯果酒后,开始上头了。

他端着淡定模样慢吞吞吃饭,直到一顿晚餐结束,双方各自回房休息。闻小屿扶着楼梯扶手上楼,快到二楼时没留神一脚差点踩空,身后闻臻及时抓住他手臂,“怎么了?”

“头晕。”

闻臻上前来看闻小屿的脸色,见他脸颊上一团淡淡红晕,一摸还是热的。闻臻有些失笑,“两杯水果酒就成这样?”

他把闻小屿扶进房,反手关门落锁。闻小屿拽着闻臻衣服不松手,嘀咕,“哥,百岁喂了没有啊?”

“百岁在住宾馆,一日三餐都有人喂。”

闻臻要往屋里走,闻小屿就是抱着他不放,“那个德语‘很好吃’怎么说?我想跟房东叔叔和阿姨说。”

闻臻被抱得迈不开脚,只能把人抱起来托在怀里,放到床上。他给闻小屿脱鞋脱袜子,又给他脱牛仔裤,闻小屿被解了裤子扣,抓住自己裤腰,声音有些软软的不满,“别老脱我衣服。”

闻臻好整以暇,“房里暖气这么足,你不热?”

闻小屿红着脸低头拉自己裤拉链,“我自己脱。”

他就在闻臻面前开始脱衣服。蹬了裤子,掀走毛衣背心,一粒一粒解衬衫纽扣。他手指有些不停使唤,动作慢,领口一点点打开,露出白皙的锁骨。

闻臻耐着性子,把闻小屿扔进浴室让他洗澡。闻小屿磨蹭半天洗完出来,爬进床里窝着。等闻臻洗完澡出来时,人已经抱着被子睡得香甜。

闻臻拉开被子躺进去,床不大,两人得挨着。闻臻搂过闻小屿,看他睡得呼吸起伏,脸红扑扑的,唇也红润。闻臻看他很久,无声轻吻他的额头,到鼻梁,最后落到嘴唇。

第二天一早,两人前往少女峰。天气正好,天空碧蓝如洗,阳光耀眼。两人坐缆车上了山,眼见风景渐如童话景色,无数起伏雪山像从天边涌来的深蓝海波,翻涌雪白的浪花。阳光照耀山峰,为绵延山体镀一层金属的光泽。

闻小屿背着包跑在最前面,一会儿给雪山拍照,一会儿看溪水里的鱼,连路边好看点的石头都要捡起来研究。从雪山观景台下来后要翻一个小山坡到缆车交接处,闻小屿一路跑下山坡,回头见闻臻远远在后面走,又转身小跑回闻臻身边,牵住他的手。

“我们晚一点再下去可以吗。”闻小屿顶着一头凌乱的短发,期待看着闻臻,一双大眼睛圆而透亮。闻臻扣紧他手指,“随你。”

两人玩到下午才下山,回民宿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出门去镇上逛街。因特拉肯镇虽小,但五脏俱全。闻臻给闻小屿买了一双做工优良的皮靴,一顶怪可爱的报童帽,他本还想再给人买些表和包这类,被闻小屿拒绝。

时间在遥远异国的山中小镇像是变慢了。夜总是沉沉落下,温柔包裹一切。闻小屿喜欢较小而充实的房子,会令他感到安全和与世隔绝。如果闻臻拥抱和亲吻他,他的脑海就只剩下一张床,一张承载两个人重量的、温暖的床。

他想呆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想这段旅程永不停止。

星光穿过碎花的窗帘,跃落地板。床被压出不断的轻响,伴随喘息和压抑呻吟。床里的人被皮带绑了手腕缚在床头铁栏,背大半离了床,显然快受不了,一双腿都缠不住男人的腰,被干得晃开了去。

床头灯的光打在闻小屿汗湿的额角,将他抻紧的脖子照映得如同一把绸缎,颈上一枚红色胎记随着情潮愈发鲜艳。闻臻俯身吻他,闻小屿就喘息着回吻。他被挺干得溢出抽泣,小声叫他哥,叫得断断续续,后全数被大力撞碎了尾音。

那是闻小屿认识闻臻的一年零四个月。从初识到陷入热烈的爱情,短暂得像一辆初始就急速脱轨的列车,一头撞入未知的黑暗。

他将一切抛掷脑后,一年零四个月,透支一辈子的勇气。

第44章

从欧洲回来后,两人依旧回到江南枫林。百岁的窝被挪到了闻臻的卧室,闻小屿房间的床被整整齐齐叠着,空在那。

闻小屿很快适应了闻臻床上的气息,并在睡前养成了窝在闻臻怀里拉着他哥说话的习惯。闻臻通常把人抱着,听闻小屿一会儿说自己在学校遇到的人和事,一会儿好奇问他公司的事,并发现闻小屿对他的过去最感兴趣。

闻臻有问必答。他的耐心已经被闻小屿抻得不能再长,大概还会再长。总之只要闻小屿抱着他眼睛亮亮地贴着他说话,闻臻就随他弟弟开心。

“我把房东太太给我们拍的一张照片拿去洗出来了。”闻小屿搭着闻臻的腰,一双脚在被窝里轻轻地晃,“就放在我的手机壳背后夹着。”

温暖的一小圈床头灯光下,两人靠在大床里,闻臻问,“哪张?”

“就是在小屋前面照的那张,背后是雪山。”

“怎么不给我也洗一张?”

“你自己去洗。”闻小屿低下头,小孩般把脚挤进闻臻的腿间,两人的腿便交叠在一处。他的这些小动作全都是无意识出于想要亲密接触的心理,本人没有多余的意图,却每每把闻臻撩拨得燥热。闻臻摸着闻小屿的腰窝,正思考明天闻小屿要上课练舞,今晚可以做到什么程度比较适宜。闻小屿却窝在他怀里,一安静下来就渐渐睡着了。

闻臻看着闻小屿的脸,抬手关了床头灯,漫不经心抚摸闻小屿的耳朵。闻小屿在温热的摩挲下进入梦乡,沉沉睡去。

他胖了些,白白净净的,面容温软,不再像刚回到闻家那时消瘦着一张小脸,面色也不好,不敢看人。那阵闻臻每每一看到他,心底就一团无名火要烧,烦躁闻小屿怎么长成这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更厌恶把他养成这副样子的杜家。

闻臻搂近闻小屿。闻小屿迷糊“嗯”一声,仰起下巴贴着闻臻的肩膀,呼吸平稳。他看上去非常放松,身体柔软,像一只蜷在巢里的小鸟,比任何时候都安宁。

闻臻想把这个巢筑得再牢固、再广阔,让闻小屿永远这样安宁。

临近闻小屿放寒假,闻家良和李清思念小儿子,特地给闻小屿打电话表示希望他可以早点回S市。自心脏查出毛病以后,闻家良便放手公司一应事务,再不像从前那样成天一头扎进工作。除了养病休息,就是时不时与老友聚会。正巧今年老谢从海南那边回来,两个儿子也还没回家,闻家良闲来无事,邀人来家里打牌。

“老闻,精神不错啊!”

“可没你好,看你红光满面的,遇着什么喜事了?”

谢风涛乐呵呵搓麻将,闲聊几句后,才说自家女儿缦婷谈恋爱了,预计明年就结婚。其他人立刻好奇询问起来,闻家良听了一会儿,明显不爽快了。因为人人都知道缦婷曾经追求闻臻,这样优秀美丽又门当户对的女孩,他那大儿子还不要,现在好了,人好姑娘都快结婚了,他儿子还一点动静没有。

旁人问闻家良:“你家老大有情况不?三十岁了,咱们也快吃他的酒宴了吧。”

闻家良冷哼:“吃什么酒宴,小子没着没调的,成天不知道在忙什么。”

谢风涛笑道:“闻臻要忙事业,自然顾不上婚姻,再过几年自然就成了。”

“再过几年他就三十好几了。”

“嚯哟,你当年可是四十才找的小清呢,当时可把谢伯他们急的,头顶冒烟了都。”

“我那会儿公司正是起步阶段,和现在能一样?那小子就是叛逆得很,从小不听话”

其他几人便安慰闻家良,只说闻臻这条件将来还愁找不到媳妇?让闻家良放宽心。然而闻家良的心里却装上了这件事。

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心脏又愈发不好,说得不好听,或许已不剩下几年。若是再年轻大几年,他也不会这么着急。

但如今他真想看着闻臻有个家。他管教得最严厉、也是最引以为傲的大儿子,一表人才,事业有成,如果闻臻能在适婚的年龄与一个善良贤淑的妻子结为家庭,他的一生就可谓圆满。

几天后兄弟二人回家。闻小屿每次一回家就成为中心,其他长辈和老人听说闻小屿回来了,也要特地来看一看,问一问。闻臻反倒落得清闲,回了家也不必天天处理工作,只悠闲呆在房里打游戏。

李清闲来就在家自己研制茶点,做好了就拿给丈夫和孩子吃。一日午后阳光难得正好,李清摆了一桌精致茶点,闻家良和闻臻坐在桌前边喝茶边谈公司事务,李清和闻小屿就坐在旁边沙发上看电视,吃蛋糕。

公司的事,闻小屿向来听不大明白。他三心二意看电视,听他们说起要开拓东南亚市场,投资某某地产,又说起公司人事调动和公司账目等等,听得他云里雾里。

闻小屿自己是搞艺术的,便对父亲和哥哥这类企业经营管理的精英有种莫名的敬佩感,尤其是闻臻。他觉得他哥简直是全能的天才,仿佛天下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哥。不像他自己,除了跳舞,其他什么都不会。

“到时你谢伯也打算叫人去东南亚那边看看市场对了,听说缦婷好像预备明年结婚。”

闻小屿顿一下,转过视线看向桌子那一头,只看到闻臻的侧脸。“恭喜她。”

“她从小就喜欢追着你跑,如今终于长成个大姑娘,转眼都要嫁人了。”

闻臻没作声。闻家良扫他一眼,“我看你是半点也不着急。”

“我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这话闻臻之前也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说过。

闻家良拧了眉,“怎么,这辈子打算一个人过了?”

李清在一旁打圆场,“哎呀,只是暂时没有打算嘛,以后说不定就想了。”

“以后以后,三十多岁了,还要怎么‘以后’?”闻家良道,“之前多好的几个女孩子,来来去去你都不喜欢,你不如说说,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

一旁闻小屿低着头,手指摩挲瓷盘边缘,心下变得沉重。父亲已提起这个话题不止一次,他早该明白父亲有多期盼他哥成家。只是远在江南枫林那个独一的空间里,现实的一切都被自己暂时逃避了。

不能再久一点吗?闻小屿甚至混乱地心想。他还想再和闻臻在一起久一点,一点就好。

李清见父子俩又僵了气氛,闻臻又不说话不解释,便想替闻臻说些什么。她心中已隐隐猜到自家大儿子迟迟不愿结婚的原因。闻臻若是真喜欢女孩,照他说一不二的性子,自然是无论美丑贫富都会领到他们面前来。况且闻臻身边百花盛放,要说至今找不到一个中意的,李清压根不相信。

但如果闻臻喜欢的不是女孩,一切就要另当别论。李清从上一次在望山湖山庄听到闻臻说不想结婚以后,就一直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并渐渐地说服自己接受起来。她从来只有一个希望,就是她的孩子身边能有一个人相伴一生,只要这个人善良,大度,真心,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

闻家良说,“你要是真的那么忙,就干脆从首都回来本部,有空我帮你看看好人家的姑娘。”

闻小屿放下叉子,已经吃不下去蛋糕了。李清终于忍不住开口:“不想结婚也没有关系嘛,只要他身边能有个伴,对不对?”

闻家良不悦:“有了伴不结婚是什么道理?人家名分不要了?以后要是生了小孩,孩子也不算我们家小孩了?”

“家良,现在又不照以前了,好多情侣那也不是说结婚就可以结婚的”

闻臻说,“先不聊这些。”

闻家良说,“只要两情相悦,有什么这不行那不行?我又不是老古板,难道还嫌对方家里穷不成?我当年高中毕业去外地上大学,路费还是老乡们给我东拼西凑出来的”

老人忽而顿住,皱眉看向李清,李清无奈望着他。接着又看向闻臻,若有所思。

老人冷冷道,“怎么,这个家里还有我不能知道的事情了?”

“你看你,怎么瞎想起来了?我是觉得孩子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做决定好了,从前不也一直都是这样吗?”

“我年纪大了,又一身的病。”闻家良说,“不过是有点老人家都有的愿望而已。”

闻小屿怔怔听着。闻臻注意到他的神色,正要说些什么,闻家良却在沉思片刻后开口:“闻臻,跟我到书房来。”

老人转身就走,闻臻便站起身。闻小屿下意识也放下蛋糕盘子跟着站起来,身旁李清牵住他,“小宝?”

闻家良回过头。他的目光落在闻小屿身上,便从严肃转为了温和,“小宝不管,坐。”

父子俩上楼去后,客厅一时很安静。李清见闻小屿面色苍白,还以为他被父亲的气势吓到,主动开口安慰:“小宝别担心,你爸爸对哥哥向来都严厉,但是对你一定不会这样,爸爸好疼你的。”

闻小屿连开口说话都仿佛没了力气,只安静一动不动坐着,过会儿低声问,“爸爸是不是一直盼着哥哥结婚?”

“当然了,老人家都喜欢热闹,你爸爸他呀就是想抱孙子呢。”

李清不时往楼上看。她太了解那两个人,一个模子出来的固执和自我,真要争执起来谁都不会让步。李清担心丈夫身子,起身对闻小屿说:“妈妈上去看看。”

闻小屿点头,李清便上楼去了。闻小屿就一个人坐在客厅,望着还未收拾的一桌残羹冷茶发呆。

“之前和苏筱谈得好好的,现在又说不想结婚,你把感情的事当作儿戏?”

闻家良拄着拐杖在书房内来回踱步。老人是真有些上火了,否则不会气得坐不住,“你自己说,以后一个人想怎么过。”

闻臻只是说,“我有自己的打算。”

闻家良皱眉端详闻臻。他非常奇怪于闻臻的变化。从前闻臻从来没有提过“不想结婚”这种话,他谈恋爱历来都大大方方,从不瞒着家里,更从未对婚恋一事表现出过抵触的情绪。

一旁李清也说:“孩子们都长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们老人家就不要去管啦。家良,之前你不也是这么说的吗?”

“那也要是正确的想法。”闻家良十分敏锐,“你们难道瞒着我什么事?”

李清小心看一眼闻臻。闻臻沉思良久,最终还是选择了部分地坦白——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不给出一个理由,往后父亲只会不断生出疑问和不满。而在他的预计里,这一步本该也迟早会走上。

“爸,我不想结婚,并不是我看不上别人。”闻臻声音冷静,“我只是不喜欢女人。”

闻家良沉默。李清先是心下一咯噔,知道自己的猜想成真了,紧接着又心想真是糟了,话说得这么直接,还不得把你爸气死?!她连忙在一旁补充,“其实我之前也隐约猜到了,闻臻这样受女孩子欢迎却老不愿意谈恋爱,大概就是——对女孩不大感兴趣罢。有些人是这样比较晚熟的,要到好大年龄才认识到自己的性取向,闻臻大概也是谈了几个女孩,才发现自己不太喜欢”

她不停看闻家良脸色,生怕人一下气着了,不停给闻臻开解。闻家良冷着脸的样子十分镇慑人,一双犀利眸子直直盯着闻臻,好在是闻臻,面不改色站在原地,等着他发落。

“你喜欢男人?”闻家良沉声道,“什么时候的事?”

闻臻答:“前阵子遇到一个人,很喜欢。”

“男的?”

“是。”

李清紧张轻抚丈夫的背,感到丈夫呼吸起伏,往下一看,握着拐杖的手背已绷起青筋。

闻小屿又抬头看一眼楼上。他心神不宁,起身轻手轻脚往楼上走。他慢慢挪到书房门边,正站在门前犹豫要不要听,就听里面传来一声怒吼:“你还玩出新鲜花样了?!”

吼声被厚厚房门滤得沉闷,还是吓了闻小屿一跳。紧接着又听李清的声音响起,“好了好了,别气着了——哎呀,你别打儿子呀!”

“一天不管教他,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二世祖了!女人玩腻了就开始玩男人了是吗?!”

“家良,你不要说得这么难听”

“你别管!”

接着就听“咚”的一声,声音骤然停止。闻小屿僵硬站在门外,抬起手放在门上,手指软得厉害。很快门从里面被拉开,李清白着脸匆忙出来,乍一眼看到闻小屿,“小宝?”

但她来不及管了。李清飞快到走廊边,对楼下焦急喊,“王姐,快打电话给刘医生叫他过来,就说家良突然晕倒了,快!”

书房里,闻臻把父亲扶到沙发椅上坐下,很快从书桌抽屉下翻出药瓶。他看一眼门口无措的闻小屿,对他说,“去把窗户打开。”

闻小屿忙跑到窗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闻臻给父亲喂下药,解开他衣领,老人已进入半昏迷状态,拐杖掉在地上,人断断续续喘气,一张布满皱纹的脸随着艰难的喘气发着颤,连带搭在扶手上的手指也在不停地颤抖。

闻小屿半跪在老人面前,握住他的手,不敢用力,像竭力拢着树梢上在秋风中瑟瑟飘动的枯叶。

他近在咫尺,才意识到父亲真的很老了,老到生命已走入堪称脆弱的阶段。只需要一阵无情的风,这片生命就会从树梢坠落。

而那阵风或许就是他和闻臻。

第45章

病房门一下打开,医生和护士快步进来。闻小屿立刻站起身,紧张跟过去。

医生看过闻家良的心率测试仪,询问闻小屿病人是否醒过,有什么症状。仔细检查一遍后,对闻小屿说,“目前是睡着了,没有大碍,等老人家醒了以后再做一次全面体检。切忌让老人家再情绪大起大落,饮食方面也一定要注意。”

闻小屿记下医生的叮嘱,之后一群人离开,病房再次安静下来。

闻小屿拿张椅子坐在床边。他不敢看父亲苍老的脸,只望着老人放在被子上吊着点滴的手。沟壑纵横的手背,虎口与手指上的老茧昭示老人过去的劳苦。他曾听闻父亲在年轻时非常拼命,小时在农村做农活,后进城读大学也是勤工俭学,再后来的创业生涯更是有数不清的劳累。听母亲有一次提起,说父亲最辛苦的时候要和公司员工一起进货卖货,几十公斤重的纸箱从早搬到晚,烈日炎炎下四处拉人介绍产品,更不提头一年里整年的吃泡面和馒头咸菜,因此落下胃病。

闻小屿轻轻握着父亲手指,手肘撑在床上,抵着自己额头。他非常疲倦,沉重的无形之物压得他难以喘息,胸腔发痛。

病房门又被打开,李清走进来。她方才去办住院手续和缴费,并与丈夫的主治医生聊了很久。闻小屿转过头,喊她一声,“妈。”

李清见他眼眶泛着微红,精神很差的样子,上前心疼摸他头发,“小宝回去休息吧,爸爸这边已经没事了。”

接着想起什么,“和哥哥一起走吧,他在十楼关节外科那边,小刘应该在给他做处理。”

闻小屿顿一下,“他怎么了?”

“你爸爸之前生气,拿拐杖打了他一下。”李清叹气,“哥哥也不躲,那一拐杖打在他肩膀上,力气可不小”

闻小屿坐电梯下楼,循着指示路牌找到关节外科。医院里人来人往,他穿过走廊,来到其中一间科室前,门半掩着。闻小屿轻轻推开门,就见闻臻褪下衬衫赤着肩膀坐在椅子上,另一人刚给他的肩膀上过药,正往上贴膏片。

刘医生是闻家的家庭医生,下午接到电话后便飞快赶到闻家,之后又跟着救护车一起到了医院,确定老人没事,这才下楼看闻臻的情况。闻臻的肩膀被一拐杖抽出深深淤青,好在没伤到骨头。其他科室都人多繁忙,刘医生便把闻臻领到这间空的休息室给他做简单处理。

刘医生与闻小屿打过招呼,后叮嘱闻臻几句,便又上楼去看闻家良。休息室就只剩下兄弟二人。

闻臻活动一下手臂,看一眼闻小屿,“过来。”

闻小屿走过去坐下,看着闻臻肩上的膏药贴,垂眸不说话。闻臻套好衬衫一粒粒系扣子,问他,“爸怎么样。”

“睡着了。”闻小屿沉默片刻,还是开口,“你和爸爸说什么了?”

闻臻平静道:“说我不喜欢女人。”

闻小屿终于抬起头看向闻臻,那目光里蕴着水汽,既有怒意,又非常无奈,“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他们总要知道。”

闻小屿提一口气想说什么,却又放弃了。他知道在这件事上与闻臻争论没有意义。很多事情,闻臻都不在乎,他向来如此。可闻小屿不是。

“不要再说这种话了。”闻小屿低着头坐在椅子上,声音低软,“我不想看到爸妈难过。”

闻臻看着闻小屿,良久答:“好,以后再不说。”

闻小屿于是想站起来,然而闻臻一下扣住他手腕。闻小屿吓一跳,立刻想把手腕抽回来,闻臻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收紧手指握得他挣扎不得。

男人的气息仿佛骤然冷下来,精准点破他的心思,“你躲我?”

闻小屿下意识去看墙上,确定这个房间没有摄像头后,着急想挣开闻臻,“别在这里闻臻!”

闻臻却旁若无人,只漠然盯着他。

“我可以尊重你的想法。”闻臻的声音低而沉冷,“但你最好别想再乱跑。”

李清在沙发上坐下,拉开挎包拉链想拿手机出来,翻了一下包,却不见了医院的医疗卡。她疑惑回忆一阵,懊恼想起来自己刚才去关节外科看闻臻时顺手把医疗卡放在人医生的办公桌上了。

她只好又坐电梯去十楼,匆匆往方才的办公室去,经过一间休息室的时候,余光见那从中间开的门细细半掩着。

刘医生出门如风,关门时门锁没有扣紧,老旧的锁慢慢滑开,露出门缝。李清不过是无意一瞥,就忽地怔住。

她看见小宝坐在休息室里,半背对着门,一旁是一道屏风,屏风里挡着个人。那人坐在小宝身边,一只大手紧扣着小宝的手腕,大半身影都被屏风挡去。

但李清还是认出了自家大儿子的手。熟悉的衣袖,修长的手指,还有屏风下高大的侧影。走廊上人声嘈杂,兄弟二人不知在说什么,李清只看到闻小屿很快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怔愣站在原地,一时不能解读门缝里的画面。紧接着她看到闻小屿站起身,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收回视线,从这间休息室门前退开。

李清去科室拿回了医疗卡,临走前还客客气气笑着与医生道别。之后她再次回到那间休息室门口,见门已敞开,里面空无一人。

她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回到丈夫的病房,坐在沙发上喝了半杯热茶,才终于反应过来。

那两个孩子在做什么?李清迟疑不定。吵架了?哥哥在哄弟弟?可闻臻这样冷淡的人也会哄人吗?他做什么抓着小宝的手,抓得那么紧?

李清心神不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可她无法控制,反复回忆方才看到的那个画面,并莫名想起许多之前的事情。她知道闻臻是个颇为冷漠自我的孩子,不喜人多,不喜身体接触,有轻微的洁癖。在小宝最初回家那阵,她还十分担心闻臻嫌弃这个弟弟。但恰恰相反,她发现闻臻非常关心和在意小宝,尽管这个大儿子的情绪不外露,但在她这个母亲的角度看来,这种在意已是闻臻情绪表现的高峰。

不对。李清告诉自己,小宝本就善良可爱,家里人都喜欢他,疼爱他,难道不是应该?

可李清又忽然想起,之前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闻臻提起弟弟在首都那边不愿意和他一起住,想搬出去。后来小宝的确搬出去了一段时间,但不知怎么,最终还是回了江南枫林。

李清恍恍惚惚,回忆着当时兄弟俩的神情。小宝似乎是不愿意提自己想搬出去住的事,看起来有些不高兴。闻臻当时的语气却仿佛是在告状一般,并不乐意弟弟搬出去住。

这令她想到闻臻和康知的相处模式,而放在闻臻和小宝身上,竟然像头尾调了个方向。起初她以为是亲兄弟之间的血缘关系和心灵感应终究有所不同。

但白天在书房里,闻臻说过的一句话猛地打进李清的脑海。

闻臻说,“前阵子遇到一个人,很喜欢”。李清产生荒谬的想法,一算小宝回来的时间,一年半不到。

闻臻握在闻小屿手腕上的那只手像一道沉重的投影映在李清的心上。她竭力克制自己往古怪的方向去想,但大儿子所有反常的细节如今都在她的脑海中无限放大让她反复琢磨,令她的直觉前所未有的强烈起来。

闻臻不该这么在意小宝。他太在意了,状态和他从前与几任女友交往时近乎截然不同。

李清的手心不知何时已然变得汗涔涔。

晚上闻家良醒了。李清坐在床边与丈夫说话。

闻家良已然缓过劲来,靠在床头对李清说:“我也老糊涂了,还与小孩计较这种事。闻臻惹我生气又不是一两天,我早该知道他总要做出点出格事。”

李清“嗯”一声听着。闻家良见妻子有些心不在焉,询问她怎么了。李清却头痛不安,一时理不清思绪,只摇头说没事。

一只温暖、苍瘦的手抚上她额角。李清抬起头,对上丈夫关心的目光。

“早点回去休息。”闻家良说,“照顾我这个老头还是太累了。”

“瞎说什么呢。”

李清在丈夫温和的摩挲中渐渐平静下来。她首先意识到的是这件事绝对不能和丈夫说。如果她的猜想成真,丈夫绝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闻家良对于李清而言,是一堵稳定而强大的盾,也是一盏灯,从两人在一起至今就守护着她,指引她。她从小是家中捧在手心的小公主,长大后又从家中长辈的手中被捧到闻家良的手中,不曾受到一丝一毫的风吹雨打。

丈夫的成熟、稳重和经年积累的睿智完美地包裹了妻子的纯真心性,任何事都有家良为她挡在前面,任何事都有她的家良一手解决。

但李清明白这一次不可以。家良年纪大了,不能再经受更大的冲击,她必须独自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幸好是她第一个发现,不是家良,也不是她那不懂事的康知。

李清稍微整理好思路,调整面上神情,与丈夫聊过几句后,离开了医院。

她回到家已是很晚,有些疲惫换了鞋进门。家里安静,她穿过中庭走上走廊,正要上楼,却转头见院前坐着一个人。

夜里寒冷,闻小屿只坐在落地窗前,没有出去。他穿一身白色睡衣,盘腿坐着,出神看窗外凋零的小花园。

李清远远看着他。闻小屿看起来很落寞,孤孤单单一个人坐着,似是在想着心事。

李清看着这样的他,忽然又非常心痛。她最怕小宝孤单,怕她的小宝明明回了自己的家却不能归属,有苦恼不能诉说。

她知道自己不是个聪明的母亲,大儿子冷情,小儿子跋扈,反倒是她瞧不起的、讨厌的胡春燕把她的孩子养得善良懂事,惹人疼爱。她失而复得的小宝,总是这样温软,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争,总是一个人远远地站在那里,好像下一刻就会转头离开。

她是要眼睁睁看着小宝远去,还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兄弟二人陷入漩涡?

现在她只希望一切都是自己胡思乱想。

李清静立片刻,没有打扰闻小屿,悄无声息上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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